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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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和大家聚一聚,很想,就那个小群里的几个人。
老同学有很多个,但经常联系的不多。小城主城区内就这么几个,于是建了这个群。她不是很喜欢热闹的人,但她喜欢这个群,乐于和这些人交往。当然,不是因为里面有他。
毕业这么多年了,开始他们每年都聚。春天,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刚刚度过愉快的寒假,新学期开始的第一个礼拜天;暑假,酷暑难耐,骄阳似火,八月八日;这两个时间,他们都会一起玩一天。群里会有人制定方案,去哪儿,怎么去,谁开车,一起消费,一起热闹,拍照留念。当然,有他。
后来有一年有人把时间临时改了,忽然就不那么规律了。慢慢地,两次变成了一次。再后来,孩子们渐渐大了,你办事儿,我办事儿的,随礼,吃席,顺便就见了面,聚会的事儿就搁置了。
这两年情况不同,有人办事也聚不全。我来了,你不在,你赶过来,我已经走了,总也见不着面。加上最近一年多了也没人办事。大家在群里偶尔说说话,发发旅行图片,可没人组织聚会。
她就想,聚一聚吧,我来组织。
于是,她就在群里发微信,很热情。当然,她告诉自己,只是生活太沉闷,想以前了,不是为了他。
不知是不想驳她的面子,还是大家也都想聚,群里断断续续,基本上也都同意,只是对活动内容和时间地点没人提建议,只说“随便,你安排成啥是啥。”
几乎没有考虑,她就给她打电话:
“去哪儿唱歌?”她说,
“余音绕梁。”
“那你负责打电话定好吧!”
“没问题。”
她很开心,心想,还是他,毕竟不一样。想了想,还有饭店的事,就又打:
“到哪儿吃饭?”
“西湖人家。”
“我也想着这儿,那你定餐?”
“好。”
过了一会儿,他打过来:
“预订了十四个人。”
“怎么就十四个,芳和花不在,应该是十三个。”
她这样说着,很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忽然就生起气来:“知道你干不了这事儿,不知道为啥要管这个事!我要能管来我早就管了,我不想管,你还偏偏找我!”
吧啦吧啦,一通抱怨,隔着电话她都能想象他责备人的样子。她忽然也爆发了,一句“你别管了!”就挂了电话。
随后他发了一条微信:你都不知道我为啥生气。
为啥?她不想去想。是怕家里人知道,怕她和他怎么样?无非如此。
于是骑电动车去看了看余音绕梁,返回来看了看西湖人家酒店,确定他已经都定好了。
群里发消息,时间,地点,AA制,想来的那天都来。
当天,做好午饭,安排好家事,已一点五十,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匆匆下楼,发了一遍:两点,余音绕梁,六点,西湖人家,301。扫码骑上电动,没来得及等左转红灯,一路逆行。
放下电动,都忘了付骑行费用(后来过了好多天,她收到一条提醒短信,才恍然大悟),就赶快进了大厅。还没人来,就她一个。过了一会儿,陆续来了班长和几个男生。他姗姗来迟,骑了个自行车。然后是两个女生,朝和俊。
人不多,但是,也行。他虽然别扭,但这么多年了,他就那脾气,她也不怪他。至于说来的没来,也无所谓,见着几个算几个,热闹热闹,安慰安慰刻骨的思念。当然,她心里说,这可不是因为他。
可是,她还是很开心。要不拿住话筒就唱,要不放下话筒就跳。当然,唱得好听不好听不知道,卖力是一定的。跳得好看不好看不知道,激情满怀是一定的。她觉得她得淡定一些,但做不到。就像人来疯的孩子。当然,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可不是为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注意到他接了个电话,随后从外面来了一个人,不是她们班的,但她看着有点眼熟。没有介绍,来人很自然地就坐下了,她感觉好像还多看了她一眼。朝很活泼,爱说话,早已端着酒杯过去招呼,又捧着话筒对着那人唱。她想起他多订了一个,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没动身过去说话,但那人却走过来自我介绍,“我是江。”她忽然迷雾顿开,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他经常讲的,这个人知道她和他的所有,前前后后。她忽然很傻很傻地冒了一句:“那你知道我是谁?”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说的什么话呀!来人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那边的班长极解人意,善意地开了个玩笑:“嫂子,她是嫂子,叫嫂子。”
心就那么欢快地咚咚跳起来,脸上发热,当然,喝了点子酒,不全是这句话的作用。她在心里说。
班长高高大大,说话又那么大大咧咧,她忽然就有那么一种见了亲人的感觉,对他的调侃充满感激。尽管她不是嫂子,但她喜欢这个称呼,喜欢把自己和他放一起。
大家应该都听到了这句话,但都没吭声。事关方方面面,不好扩大玩笑。
她点歌,他转过头看着屏幕跟她说,这歌难,一般人唱不了!她说,我放原唱。他说,就跟着原唱唱下来也不简单。
再没有说其他,也实在不能说其他,就这么大家一起热闹着,她注意到,他在身边,他也关注着她。
不知不觉,聚餐的时间到了,他们陆陆续续向西湖人家走去。不远,五百米左右,很快就到。她边走边又往群里发消息:西湖人家,601。
不是输错字,是心里就那么想,慌里慌张的,不知道为什么两次发的都不对,其实她记得很清楚是302。但还是两次都发错了。但已经撤不回来了。她心里说,还是这个样子,在他面前,一下子就变傻了。
上楼,没唱歌的几个人早到了,叽叽喳喳埋怨着笑,说她发的消息搞得她们晕头转向。一个大包间,一张大桌子,大家分头坐下。她坐门口偏左处一个位置,右边隔一个空位坐着玲,左边紧挨着是梅,梅过去隔一个空位坐着班长。
他最后到,进门顺势坐她左边的那个空位,紧挨着她。她心里又突突跳起来,一阵欢喜,想他也是乐意和她在一起的。便歪了头,看着他问:
“你上六楼了?”
“嗯?”他望着她笑。
“我发的601,你上六楼了?”她又笨笨地问了一遍。
“你说呢?这楼只有四层,我去哪儿上六楼?”坏坏地笑。
一阵耳热心跳,她也笑了笑,骂自己怎么今天都没带脑子。
服务员进来,要大家点餐。班长说吃不了多少,少点几个精致的,其他人有的附和,有的说麻烦,搞个套餐得了,他说听她的。她没多考虑班长的话,也想着图个省事,就说套餐吧,好一点儿的!
服务员出去了,放下一壶热水。他起身去左边的衣架上搭衣服,顺便取台案上的什么餐具。她忽然一阵担心,紧张着他是不是会取完再顺势坐班长和梅中间那个空位,不再和她坐一起。于是急中生智,用胳膊肘捅捅梅,小声说:“往里坐。”梅愣了一下,移了过去,她也跟着移过去坐了梅的位置。她心里有些小九九,怕别人发现,抬头看大家,迎面就碰上对面霞的目光,隔着一个桌子盯着她,不说话,颇有深意地笑。她赶快低头避开。
这当儿,他已经做完事儿扭转身走回来,两个空位并排一起,他抬手推开紧挨着她的椅子,“嗵”地一声坐在了铃身边。
完了。她心里说着,马上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他许是认为她不想和他挨近,许是再选择坐她身边有点太明显,不好意思,反正没能如她所愿。抬眼又遇到了对面霞的目光,微笑,意味更浓,有会意有体谅,但没有嘲讽,多年的同学了,都懂。
菜上来了,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聊着。她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表示关心,夹了一点肉给他,说你应该多吃点这个。他瞪了眼看定她,假装严肃:我为什么要多吃这个?她说:你那么瘦,增加营养。他咄咄逼人,紧跟着:我为什么要增加营养?她说:你听我的,这个对身体好。他一步步紧追不舍: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本来就是鼓起勇气在大庭广众下跟他说话,这下被唬得越发没了主意,不知道该答啥,只赶快低了头。他却看定她,嘻嘻笑起来。
又是这样,她忽然就想起来三十多年前,快放寒假了,她去收作业,走到他跟前跟他要,他拿了本递过来,她快要接时,他又急收回去,脸上坏坏地笑:“我为什么要给你?”眼睛就那么狡黠地看着她,随后,笑出声来,笑得肩膀颤动。
从那次开始,他就故意找茬难为她,像许多相互吸引的男女生一样,找着机会闹个别扭,搭讪两句。她的心就那样一点一点被他占满了。
但是他从没明确说过,三年大学生活,她俩有时说说话,散散步,一起走走,但次数很少。他没跟其他人好,但对她也总是很克制,表面上并不火热,总是忙这忙那。不是说要洗衣服,就是说要刷鞋子。约会的时间总是拖了再拖。她反而对他越来越依恋,有他在,晴空万里,看不见他,天昏地暗。
她就这样时悲时喜在焦虑中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她问他怎么办,他不明确表示。她就等他。一天两天不见,一个月两个月没音儿。她着急,就去找他。他冷冷地,若即若离。
太痛苦了,她就结了婚,嫁了一个初中同学。办事前去了一次他家,装着没事儿人,还有说有笑。他也很开心,开玩笑说以后“咱们村”怎么怎么。她心酸,但什么也没透露,心想,让你不在乎我,让你矜持,我偏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那天她没有走,住了一夜。她原计划是要拼了一生的幸福把自己给他的。可是他还是那么克制,晚上她住大屋,他住小屋,一夜无话。
她想:我是不是有点太狠心了,要不告诉他吧!于是留了一封信放被子里,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想让他像小说中那样跑去把自己抢回去吗?她其实也说不清楚。
不是小说,但胜似小说。他没有来。多年以后,他们各自结婚生子,一次偶然提起,他说从来不知道她还留了信。至于信去哪儿了,她俩谁都没有再问,只低了头,默默着。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挽回,再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她知道,她结婚两个月后,他去了她妈妈家,她没在,他问去哪儿了,妈妈说回家了,他愣没听明白,问回哪家了,这才知道结婚了!
这么多年,她一想起这些就心疼。可以想象他是怎样痛苦,或许还有后悔,怎样骑着摩托车在夜里撞了车,又怎样去了她的闺蜜那儿询问情况,终是无可奈何,就此彻底放手。
两年后,他也就结了婚。自此,他们的唯一见面机会就是这几个人的聚会。
“你们坐,”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了。她抬头寻声望去,班长冷不丁放下筷子,站起来,“那边还有一场。我先走了。”她这才想起刚才班长话,原来早就埋下了伏笔。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班长已经走到门口,两手拱了拱。他叫了她的名字说:“这是怪咱们这儿没有酒喝呀!你赶快给班长上酒。”一句玩笑,大家复又坐下。
她想,吃完饭干什么呢?计划中是散步,她又可以和他一起走一走,虽然身旁说话的不一定是他,但知道他就在,听见他说话,瞄一眼他的后背,看看走路时她熟悉的步态,(好多人说像女人,但她喜欢,不是那样子好看,是因为那是他特有的样子。)那也是心里欢喜的。
没想到她还是想多了。他低下头来吃饭,扒拉了两口,说:“你们坐,我今儿有点事,也得走了。”停了停,又解释:“我特意骑车过来,方便回去,实在是真有事…”起身,抬起右手朝大家摆了摆,也走了。
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就惶惶然不知所措,就这么走了?当然,还能怎样,每次不都是这样吗?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你还想怎样?
心像被掏空了。她有点难过,想哭,仿佛这场聚会没有了意义。又劝自己,不是说好了么,这不是为了他。
不知套餐的菜实在有点多,还是人实在是有点少,剩下半大桌子红的绿的。留下的人也就说,咱们也起身走吧!
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