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知归处

        三年前，父亲去世时，感觉的只是儿时的那座大山突然倒塌，心里的依靠已经彻底的逝去。昨晚，八十六岁母亲的离去，纵然心里有了万千的准备，但还是让我深深的体会到那种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的痛疼。

      母亲是地地道道的民家人，许是受了汉族父亲的影响，骨子里有一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对我这个长子自然就有了更多的骄傲和期望。母亲生了六个子女，前两胎都是女儿，对渴望有一个儿子的父母来说，那种追求近乎是一种迷信和执着，为此，他们还将我二姐取名为迎弟，就是迎接弟弟的到来。许是母亲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我的如期而至，圆了父母的儿子梦，也寄托了他们几乎大半的希望。

      年少时，我们家姊妹多，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吃杂粮几乎伴随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那时，我年少多病，体质瘦弱，为了照顾我，母亲会偷偷的藏一些零食，悄悄的塞给我。我的姐姐和妹妹们经常指责母亲偏心，这时母亲就会理直气壮的告诉她们，你们长大了要出嫁，我养老靠的是儿子。一句话，说得几个女儿又生气又没办法。

        母亲是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不认识几个字，深知没有文化的难处，特别希望自己的儿子做一个有文化的人。那时家贫，父亲多病，只有我一人读书，并一直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为了供我读书，几个姐妹早早的缀学务农，以至缀学的姐妹后来发展大多不理想。母亲对此一直很内疚，觉得对不起几个女儿，她经常给我交待，一定要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她们姐妹和她们的子女，也让她们的子女成为文化人。在母亲的反复唠叨中，我才知道，母亲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在那种艰难环境下一种无奈的选择。

        随着女儿的出生，再次回家，母亲对我的关注少了一些，更多的关爱给了我的女儿。女儿小时非常跳皮，有时忍不住就会采用暴力教育的措施。毎当此时，母亲就会说，我生了你们几姊妹，从没打过你们一次，你只一个小孩，为什么非要用打的办法呢？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再也不好意思再打女儿。以后，每当我生气的时候，女儿就会调侃我，你一个多有文化的人，怎么还不如我不识字的奶奶，一语令人汗颜。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非常喜欢孙子和重孙辈，每一次祖孙相逢，那是母亲最高兴最开心的时刻。女儿跟她奶奶最亲，也最受母亲的牵挂，女儿大学毕业后，毎次通电话，她奶奶最关心的就是女儿的婚姻大事，总希望在有生之年吃到孙子（她总把我女儿当作孙子）的喜糖。在无数次的催婚后，女儿定在上个月的22日结婚，只是在结婚前，母亲已经心衰晚期，极有可能在女儿结婚前驾鹤西去。如果这样，按照风俗，女儿的婚礼只能推迟在来年才能举办。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母亲听从女儿的安排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并给我女儿表示，她一定要坚持，活到孙子结婚，吃到孙子的喜糖。

      母亲在坚持，女儿的婚礼如期举办，母亲也心满意足地吃到了自己最牵挂的孙子的喜糖。只是，坚持耗尽了母亲最后的心力，在女儿婚礼举办后的第十天，从医院回到家里的第四天的深夜子时，母亲安然在我的怀里走了。

        望着母亲那紧闭双眼的幸福安祥的面孔，突然感觉，母亲走了，家没了。没有母亲的日子，人生何地是归处？！

母亲，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