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乡见闻录

春节回乡见闻录

就算心里再没仪式感，到了正月初一，还是大包小包，一路辗转，婆家娘家的各处奔波。

回乡里过年，是一句浪漫的话。我是乡里长大的，一点都不憧憬这事。

可是，短时期换n个地方吃饭睡觉的经历，一年中也就这么一回。有些事儿值得记录。

与其说春节是什么万家灯火团圆日，不如说是一场内涵丰富五味杂陈的的大社交。

老公家奶奶80多岁了，在每个后辈心里都是极端重要的存在。至少这是肉眼可见的生命源头。

每当我流露出不愿回婆家的想法，老公就说：奶奶都80多岁了！吓得我闭口，乖乖跟他回去。

老奶奶一女六儿，四世同堂，孙子孙女外孙重孙重外孙二十多人。济济一堂，非常热闹。大家都来给老奶奶拜年，多大的福气。可是，热闹是别人的，老奶奶什么都没有。

有天下午，我在床上追了 一下午的剧，正不知今夕何夕。一瞥眼，偌大的客厅，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有开灯，在浓重的暮色里，老奶奶一人缩在墙角，已经快睡着了。

她开枝散叶的那些子孙们，正在邻里各处赶麻将局社交局。没有一个人陪老奶奶说说话。他们给她吃喝，给她塞钱，然后心安理得地奔赴各种热闹的场合。包括我那位一向忠厚孝顺的老公，他其实并不关心她奶奶要什么想什么，她是否孤单，她是否想同人讲话，是否想听人讲话…… 他宁可去看别人打麻将。

我也没法做道德判断。因为我狠心撇下孩子三四天，就为了认真陪伴父母，结果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全家围炉夜话时，我其实更牵挂手机里的电视剧。

我知道爸妈哪怕只跟我们讲讲废话也能得到莫大的情感满足，可是只要一有机会，我还是宁愿跟同龄人讲废话。

谈到废话，特来记录几则。

某天夜晚，为了平复爸妈盼儿媳的心结，我开始讲外面的事：我几位女同学漂亮能干至今未婚，生活滋润也不打算结婚；几对小夫妻打定主意丁克………

这时，我那一向木讷的爸爸突然冒出一句：你们这层人，都变态。

那一本正经咬牙切齿的样儿，突然把我们逗乐了。

跟女同学聚会，顺便探望当年的小学校长，她父亲。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也算学业有成，算给老师长脸的人物。可见到校长那一刻，心里还是紧张得一咯噔。他习惯性训话时，我竟习惯性地心里点头如啄米。

看来，无论过多少年，你老师永远是你老师。

两姐两弟各自是同学。相比两位单身汉弟弟，姐姐们的人生境界自然是上了一个台阶的。除了结婚生子教养子女的资历，俩人居然热火朝天地聊起神婆宗庙的事儿。未必真信，半真半假，聊以为乐。

弟弟们探过头来，说：你看看，这还都是上过大学的新时代女性，听听现在都在说啥…

我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以为你在BTA(百度腾讯阿里)大厂做工程师的就优越，你要知道，天地人神，才是更高层次的人生哲学……

居然被我忽悠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