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得那点甜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十期：野百合也有春天(6)小人物

妈妈买菜回来的时候带了几袋水果，说是农夫果园在搞促销，买菜路过的时候，水果店的老板说你女儿喜欢吃苹果，你给她带回去吧。妈妈觉得价格实惠，就带回来了。

农夫果园的老板是一对中老年夫妇，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低调健朗。我在他们店里反复买过几次东西。见他们给人切水果、做沙拉，戴一次性手套，流程干净卫生，认真周到。人的习惯连着人品，我想他们人品应该不差，每次想买水果都去他们那里光顾。

时间久了，形成默契，我径直走进去，选好几样，往秤上一压，他们飞快一算，偶尔抹掉小零头，扫码，走人。全程效率极高，不需要一句话。他们见我不说话，也不烦我，偶尔我从容和他们聊几句，他们也有兴致聊会家常。

因为价格合理，态度可亲，人品可信。我便认定这一家，成为它稳定的客户也和这家水果店的老板很熟。

近段时间太忙太累也没什么闲情去买水果，嚼着着嘴里的苹果，想着第二天去逛逛吧，就当是放松心情。

再去店里，整个店里果真搞起来了清仓大促销。我问，搞活动？老板笑笑说，准备重新装修了。

等我一周后再去到农夫果园时，发现招牌已经换掉了。我问，原来的老板呢？新店里是两个小伙子，说，老板把店铺转让了，回老家了。

这时又从旁人的嘴里得知，上个星期傍晚后有人来农夫果园里买东西，忽然外面围过来一层人，挑头的是个中年人，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情绪激动，后面跟着两个警察。情况大概是中年人在店里买了一个西瓜，回去后切开，发现已经变质，于是跑来要说法。老板娘当时并不二话，直接表示可以退全款。但是这个中年人，认为耽误了自己的功夫，不仅要求退款，还要赔偿。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中年人暴躁，厉色扬言要动手打人，最后老板娘只好报警，于是在那个傍晚闹得沸沸扬扬。

而这些我都不知晓，毕竟一个顾客的目光不会在一家水果店停留太久。

他们是外地人，来这座城市很多年了，一直开水果店，日日起早贪黑，谋得寻常生活。儿女在外地上班，工作一般。

记得有次去买水果时，老板娘和儿子在视频，劝儿子放宽心，工作退一步想，别着急，大概是那边并不顺利。我和她搭几句话，她念叨年龄大了，在这边也无法定居，有些想回老家。本以为是一句嘴上的嘟囔，没想到是真的。如果早知道他们是回老家，起码可以做个告别。

农夫果园从此消失了，换成了“每日鲜森”。大概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关心这件事。就像这条街消失的经常在黄昏时穿着睡衣在街上唱歌的中年女人，就像消失的拄着拐杖碎步移过马路雍容的老奶奶，何去何从，无人问津。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飞尘和飞尘之间，是相似的。这条街上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也都是相似的。他们留在这座城市的念头，大概终于被另一粒飞尘化成最后一根稻草，压碎了。

当我再路过那家已焕然一新的店时，灯光更加明亮，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布置了音响，放着几年前的流行歌曲，削甘蔗时，跟着音乐律动，自信地跟我说，包甜，包甜！他们也是外地人，试图沿着上一家老板的道路，扎根在这里。明天会是什么样呢？

半年后，我发现附近新开了一个早餐店，是一个普通的临街小铺面。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它，实在是因为它有点小，后来是因为在这个小店买早餐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才引起我的注意。

每次路过，我都会多瞟几眼，里面有油条、小笼包，似乎还有些粥……偶尔看到有人还在吃面，实在诧异，这么小一个地方，是怎么整出这些品种的。

今早路过时，看到有人在吃凉面，昨天临睡前就超级想吃凉面的我决定去吃吃看。

来买早餐的人一天天肉眼可见的变多，坐的地方虽小但却井然有序。尝了下端上来的凉面味道真不错，清爽不粘腻，黄瓜豆芽花生萝卜丁一样都不少，还只要五块钱一大碗。

这个价格真的很难得了，难怪生意越来越好。老板是一个默默忙碌的妇人，大概是因为生意好起来，多了一个女人在旁边拿块抹布笑眯眯的站着，也不做声，静静等着收碗。我心想，这两个人，开着这么一个小店，薄利多销的做点小生意，应该挺安稳的。

当我再去那吃早餐，闲聊的时候发现那家由农夫果园店铺转让而来的水果店，那个经营着“每日鲜森”水果店的两个小伙子竟是她们各自的儿子。听她们笑盈盈地说两边生意都还挺好时，我也由衷地为她们感到开心。

我不再因为“农夫果园”的消失而有点回避地不再光顾那家水果店了。

这天我去吃了“每人鲜森”的甘蔗，果然很甜。这两家店会一直在吗？他们会一直在吗？会的，因为每个小人物都会拥有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