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境风雨录(三)
子印也没了主意,只有上马回头去找大部队援救。
等王室卫军找到折返求援惊慌失措的子印时,他面无人色,气喘不匀,一只手拍着心口,一只手指着身后的林子。
卫军佐将岺长玉让人递上来水壶,子印顾不上喝水,喘息甫定:“君上在那林子深处,那赤羽泉边,被蛇叮了,快,快去救,救人!”
岺长玉立即分出一队人马到昌赫高山寨里去找解药,他再带着一队人马与子印一道奔往赤羽泉。一听子印对蛇的形容,岺长玉知道那蛇绝非一般的毒物,一定只有当地的药王或头人才会有解药。
昌赫高山寨是昌赫族人头领居住地,类似于后世汉人的郡王府。昌赫族人是峪凤山脉土著,有吉姓和冒姓两支,本势均力敌也就和平共存。后齐越人马杀进峪凤山后,吉冒两系先是联合抗击,但很快就被齐越人查清形势。中原人狡狯,轻易离间了原本鲁直的昌赫人,扶植吉姓镇压了冒姓,最后完全占领了峪凤山脉以南的地方。
为安抚昌赫人,继续重用吉姓,令守护铜绿山,世代免除捐税,只需每年象征性进贡一些礼项,比如前年献的神马,去年献的镶玛瑙碧玺。当年也已准备好了神秘礼物,拟随承王返京时好带回。
待岺长玉和成子印赶到赤羽泉时,一行人大惊,因承王竟不知所踪。
岺长玉心中一凛,疑惑地望向子印,拨出配剑在子印指向的泉边溪畔拨弄:“成宫正,君上到底如何了?”
成子印也是又慑又惊,他也四下张望:“刚才是在这里,怎地不见了?”
岺长玉的副佐邹和发声道:“佐将大人,看这里。”他指着泉眼不远处的地上一道半尺寸宽的在草丛中掠压过的痕迹,杂草更是乱而无章向两边斜倒。
岺长玉一声令:“追!”
一行人马搜寻着压痕,直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听到前面有马铃声响,还有拖行的声音。
岺长玉朝邹和使一眼色,邹和带着两个人快马追上去了。成子印也不迟疑,跟着前去。岺长玉带着余下的人按下不动。
不过二百余米,两大一小三匹白马,小马上坐着一个大个子,而一匹大马上却是一个娇小的背影,另一匹大马后拖着一匹长约两米的麻布巾,上面躺着的人赫然就是承王,而拖行的马匹正是承王的神骑。
只见他的面色已经沉青,受伤的手垂在麻布巾外了,被利草划过的地方有些黑血渗流出来。而那神骑也怪,平日里除了承王和驭马使,不让任何人靠近,今日倒还皈依伏法温顺地跟着那两匹马两个人。
邹和跃马赶上前去截住,子印也跟了上去。其余人等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子印下马直扑往承王,一番看顾,没有弄清楚那二人的身份,子印倒不敢开口称王。
只见大马上的骑马人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身量未足的小子,皮肤麦色,眉目倒是清秀,甚至可以用俊俏来形容。可是两道浓眉生得漆黑彪悍,眼神也凌厉,脸颊两边各涂上两道红色的油彩。
高山人文明开化不足,并不懂得至简为美的道理。这小子身上也披红挂绿,头上和脖子上叮叮咚咚挂满银环珠翠。从他脸上的傲慢和自得的神情看来,他还颇自以为绝色。
那大个子看上去虽身宽体胖,魁梧健壮,头顶秃亮,身着粗麻大衫,裸露着的皮肤黝黑紧实发亮,眉目却比那小子慈蔼。因骑着小马,那两条长腿快要着地了。他自持地翘起脚来,以免真的着地。总之两人双马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何况旁边还跟着一匹神俊却温和的高头大马,地上拖着一个半死的人,这个人还是齐越的王。
看见两个陌生人封住了来路,那小子左手按在剑鞘上,右手准备拔剑。大个子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向子印二人发问:“二位什么意思?”口音是昌赫人的。
邹和说道:“这匹马,这个人,两位是要带到哪里去?”他指着承王。
大个子说:“这个人和马是我们在赤羽泉边发现的。这马,是我们以前送给言承王的,它认得我们,所以跟着我们走。这个人,被银鳞碧蛇咬了,幸亏我家小……小主人给他用丹桅药粉洒在伤口上,才制止了毒血上行。你们,是什么人?太无礼了!”
那小子自始至终极其戒备地怒视着他们。
子印忙躬身朝他二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既是救命恩人,则不相瞒二位,这位……”他还是迟疑了。
大个子看他的神情,只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双方僵持着。
子印只关切地看着承王的面色。
那俊小子阴恻恻地说:“看样子你们是不想救他的命了?你们要带走他也行,我们也没有拦着。就看白兔跟不跟你们走!还有,就是那银鳞碧蛇咬过的人,如果没有我们特制的丹桅药,每两个时辰涂抹一遍,只怕也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邹和着急莽撞,拨出剑来指着那小子:“把解药交出来,便放你二人走!”
小子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声没有刻意掩饰,颇有些清脆:“吃屎的倒敢来把拉屎的吓住,不是你活得不耐烦,就是你嫌他活得不耐烦了!”
子印听到小子连神马的名字都叫出来了,眼看着承王的伤势渐重,再定睛一看,那银鳞碧蛇正在他的腰间一串银环上穿挂着,但是抻直地垂在那里,知道蛇已经死了。
他料这二人绝不是昌赫的普通人,心里怪邹和鲁直,也打定了主意,向他二人说道:“实不相瞒,这位,便是承王君上。”
那昌赫人也早知道他们一定是来自齐越的王公贵胄,但是亲耳听到“承王君上”这四个字,还是把那大个子惊到了。
他翻身下马,朝子印行礼道:“哎呀,我们无礼了。”
那小子也垂下头,但迅即又抬起头骄傲地说:“即使是承王君上,我也是救了他命的人,难道他敢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