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俘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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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泊,你没有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所以我自作主张的带你来这里散散心。“
石颉轻轻为夏泊打开车门,夏泊抬眼一看,是位于郊区的森林公园,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枝节错盘,遮天蔽日,树下是很多未经打理的花草树木,浓郁的植物芬芳冲击着她的耳鼻口舌,她有一股尚且鲜活的生命力在身体里复苏。
夏泊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个孩子会怎样?“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石颉,”我不确定带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善举,还是作孽“
石颉在花丛里擦干净一块坐处,扶着夏泊坐下,他说”初为人母都是这样,对未知充满恐惧,你不要思虑太多,好好养着身体,不要因为孩子亏待了自己......“
夏泊怔怔的看着远处,几处绿荫下都有夏日纳凉的老人,一面絮絮说着热切的话,一面摇着蒲扇驱赶蝇虫。时间流淌的漫长隽永,她忍不住指了指那副景象,有些呆滞的说,“我似乎没有想象过自己可以活到这个岁数,可以坦然自若的老去”
“这是一件好事,这证明至少你还没有向光阴屈服,你对你的容貌还有笃定的坚持”石颉说,”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悲哀吗,就是觉得韶华易逝,容颜易老很正常的女人”
“可是老去难道不是一种自然现象吗,像我这样,也许是因为怯弱的不能融于生活。”
“自然现象有很多,生老病死都是如此,但是人类的存在就是为了与这些不合理的自然现象相抗衡,而不是顺其自然的苟且偷生,你不是不能融于生活,而是不肯向生活妥协,你有最固执的坚持,现在你找到支持你的人了!”他冲夏泊作出十分宽厚理解的笑容,夏泊一时怔怔的,不明白果然这就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吗?她有点不太确定,但也觉得这并不是重要的东西。
十年前她渴望爱,只要有人爱她就好,对方是否有家室,道德品性如何,她都可以不计较;
十年后她渴望有人和自己说说话,至于这个人是曲意逢迎还是坦诚相待,她也不在意了。
”你说,你是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为何做的工作类似于临床检验呀?“夏泊对于石颉笃定的心理分析充满了好奇,不由的想起他在B超室里说的话来。
“你为何没有去做心理咨询师呢?”
石颉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如此问,不慌不忙的说,”我认为对心灵的开解是无价的,人生而孤单,积弱,贫瘠,心理咨询师是游走在这块荒芜之地的布道者,灵魂导师,他们对人性的洞察和心灵的灌溉,凭借的不是专业知识,而是一种敏感性,天然的悲天悯人。“
“夏泊,你让人怜惜,从前是,现在更是。”
石颉定定的看着夏泊,而夏泊由于许久没有接受过如此灼热的眼神了,这让她两颊有些发热,不由站起身来四处走走。疏朗的公园越往里走,越显败落,有几个装着动物的笼子空在那里,经久无人打理,那些动物不知是死是活,去向何处了,可是这败落正和她的心意,仿佛具有抽象意义的野蛮生长,具有另外不可言喻的希望。夏泊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身心适宜,一切恰到好处,若不是外婆陡然出现的话。
在一个锈蚀的黄色大笼子上,外婆扎扎实实的坐着,面容变成一团黑晕般的影子,“夏泊,希望是厄运的忠实姐妹。”外婆太古老人般叹息着,声音不似之前那么凝重肃穆,但也古板的不由分说。夏泊最初茫然无措的心,渐渐滋生了一丝不解,难道连外婆也见不得我有稍许的快乐?
夏泊并没有见过外婆,只是儿时常听妈妈说起,六岁以前的她是在外婆的膝盖上长大的,夏日纳凉,她常常坐在外婆膝上玩耍,渐渐疲累了,就在外婆膝上睡熟,直至乘凉到后半夜。后来父母离异,她被判给爸爸,放任在奶奶家养大,奶奶年岁已老,逢此变故,常常唠叨不休,不是讽刺妈妈,就是抱怨爸爸,夏泊童年的脑袋里就会常常出现另一番景象,祥和慈爱的外婆形象,以及躺在外婆膝上备受宠溺的稚嫩小女孩,那个夏日和风硕硕,流萤灿烂的夜晚成为夏泊心里长久的一抹暖色。
婚后不久,有一次也是夏日乘凉,她和先生并排坐在小区的凉台上,那日的月光十分皎洁,夏泊兴致大好,不由的和先生说起外婆的事情来,关于外婆,她知道的并不多,但只此一点已足以让她慰藉半生。因此,她有些神往的说,“我妈妈告诉我,我外婆很疼我,我六岁以前是在外婆的膝盖上长大的。”
皎白的月光罩在她快活的脸上,充满了柔和的憧憬色调。
“你知道吗,我常常觉得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哦”先生有些漫不经心的挠了挠胳臂,“你不觉得蚊子有点多吗?”
“嗯?”夏泊瞬间蔫了,但还有些不死心的说,“可惜我记不得六岁以前的事,也记不清外婆的音容相貌,她在我心里只剩一个轻柔模糊的脸庞了。”她有些惋惜,月亮的清辉将遗憾的影子拉的十分长。
“是吗?”先生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又露出了那种常常鄙薄的眼神,“既然你外婆那么疼你,怎么你六岁以后她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你,她死了吗?”
夏泊的心咯噔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外婆是健在的,但是夏泊六岁以后,确实没有见过外婆,她偶尔从母亲那里听来这么温情的一幕,便日日夜夜加工咀嚼,将一句十分随意的口头之说变成历历在目的影像,又将这影像也反刍了万般缱绻滋味。如今这回味已经十分悠长绵软,成为嵌进夏泊灵魂里的一部分高汤陈香了,猛然遭至这样的提问和质疑,让夏泊十分措手不及。她有些茫然的盯着地上的影子,怔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等她从痴騃中清醒过来时,丈夫早已走了,夜晚的凉风冻的夏泊整个身子僵硬木麻,夏泊几次站立不住,后来扶着凉台一角细细检视腿脚时,才发觉不仅冻成了月色般的苍白,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疙瘩。
或许丈夫说的是对的,“果然蚊子很多”夏泊惘然的走着,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和丈夫坦诚的谈过心底的温触和执念了,她害怕那些东西都太过轻薄脆弱,被旁人寥寥几语就可摧败击毁。
恶魔的俘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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