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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大婚(十八)

2020-10-16  本文已影响0人  古夏贝贝

担起成年者的担子,才发现天高地阔,立锥之地却如此狭窄。——古夏贝贝

炳文在家呆到大年初二,一点也不自在,暖絮(春节头一天)那天早饭后,父亲张罗贴对联,“今年你在家,也不求人,俄娃有媳妇了,对联要可着门边贴满。俄可是照着门高尺码买对联的,比哪年的对联都长。去年你不在家,求家门自家,贴到天麻黑。今年不比往年,有新媳妇,俄们要贴在别人家前,更显喜兴。”

在厕所里,泪湿疼了炳文的眼眶,他不敢告诉父母,这媳妇是租来的,一天八百元,烧钱来,烧的他难受。为了面子,他不得不伪装着自己些许的风光,即便那风光不算个风光,可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孤家寡人总是失败的影子。适婚年纪,就应该追随社会大流,婚娶生育,延续家族香火,像个有家有室的成功人士。他租个媳妇,若让父母知道,他们比自己还要心疼去多少?他们若知道儿子瞒谎了他们,小里说去,骂自己是个败家子,解了气也算轻的,就是别气坏了他们两老,他可懂下难子了。其实他租媳妇也经过了讨价还价的过程,从一天租金一千元,下到八百元,新年春节的,人家姑娘不回家团聚,还不是为了这几个钱吗?要是平常日子,按这个高挑身材的美女标准,他见天儿出个五百元,就会搞的妥妥的。

炳文的两间婚房还没装修,父亲对新媳妇说,“这房子你要怎么装,有你来,用壁布还是扣板,你自己定,俄和你妈定不下来。这房子你们住,要全屋定制,还是用村上的木匠打壁柜家具的,你们商量商量。”

新媳妇像个好演员,表演的精彩绝伦,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炳文,并不冒然发表自己的想法。炳文突然有点犯迷糊,犯了臆症的样子,恍然里把租来的媳妇,当成了未来的媳妇。可他痛苦的摇摇头,那想法显的有多荒谬。他们有个君子协定:除了钱上的事,其他一概不论。

虚的——虚的,只有钱是实的,炳文心里隔断了情感的空想,只要有了钱,比眼前这个女孩好的美女有的是,钱,真是个好东西,跑遍天涯海角,都有它功利实惠的影子。炳文攥紧了手心,就像攥住了成功的未来,只要有施展想象的地方,就有飞升的机会。

‘'你到——到门前——走动——走走动。‘’炳文妈说。

‘’你老不回来,路上碰见过几回海子,他问你来,什么时候回来,俄含糊过了。这次你回来,新年八节的,到人家家里坐坐去。朋友就是要多走动,不来往,也就生了。‘’炳文爸看老婆说不利洒,接过话头说儿子。

炳文妈看着儿子,頻頻点着头,‘’去——吧!‘’

‘’对了,来娃也问你来,都是门前的,转转坐坐。‘’炳文爸耐心引导着儿子平常的交际礼节,‘’他媳妇跑了,你可别忘了,不要在人家面前提人家媳妇。让人家难堪。‘’

炳文觉得父母把他看成了三岁小孩,他在外面,啥事没碰到过,朋友间的事情,还用他们这么苦口婆心的指教吗?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在社会上混。

炳文知道海子家有老麻将,也打算午间玩上会,亲近邻里关系。

天不亮,父亲打开六个冲天炮,把捻子弄得舒展开来,‘’文文,放炮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俄年轻时,和你叔抢着放炮来,咱家里现下就你一个男娃,炮你放来,也没人和你挣。给——早放早接神,神也喜欢,俄们一家也平安。"

放罢冲天炮鞭炮,拜过神,烤了秸秆松柏旺火,母亲一只右手在锅灶里添柴火,父亲则端着铝鎞下馄饨臊面,‘’你别插手,俄们干了一年,你想抢俄们功劳吗?"

炳文说啥都插不上手,在锅灶边踅摸的心慌。‘’给,把这敬到爷娘(丫涅)桌前,打上香,磕个头。"

一家人围在炕间小桌上,热烫烫的馄饨臊面,汤水钢稠瓦块。

‘’这饭味道还真好,给我们饭店吃的干饺子,好吃多了。"新媳妇连声夸赞。

"好吃——好——吃——吃就好。俄——俄以后——天天给你做。‘’

看家家户渐渐打开稍门,炳文看手机上时间,大约七点多钟,在巷子里随便瞧了瞧,看到处红对联红灯笼,喜兴的守着期盼红火日子的农家大门。多么安详的家园,炳文看着心里热乎乎的,想起去年外乡春节的凄凉日子,开水方便面,这位即将三十而立的年轻人,一股一股辛酸泛上喉咙,有意撇过头去,不想让身边相伴的陌生女子,看见他眼里噙满的泪花。

家是个多么踏实的地方,若不是去年年节没回家,不遭际那番孤独,他也不会生出家庭这番刻骨铭心的感情。在外乡的春节 ,在简陋的蜗居里,囊中羞涩的他们,也没什么富足的食品,恭迎新春新气象,虽然传销队伍里有许多和他一样的留守人员,谁的情绪也不咋地。他的低落只肯留给那个地方的暗夜,只有暗夜,可以频繁光顾他的落漠,异乡华丽的白昼,是用来让他装模作样,贼亮皮鞋,挺阔西装白衬衫,在异乡任何街道展览,都像个成功人士的优雅。只要站在讲师的位置,他依然风光无限。

家,这会站在家的地界,到处是他熟悉的人事风物,炳文方才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地方。他生是这里的魂,死是这里的鬼,落魄时这里有阻隔风浪的港湾,发达时这里有祖先天堂的望眼。

在小巷里蹓跶了一圈,看见巷子里称呼半截爷爷的家门前贴着一副蓝对联,院里没有花炮的点缀 。打听过,半截爷爷是去年麦收时害肺痨去世的。在村小上学那会儿,打他家门前经过,‘’这小子,行,是个好苗子,‘’碰见炳文,半截爷爷有时会塞给他一颗水果糖或甜瓜点心的稀罕物,这会炳文想起多少有些难过。

从家家打开的门隙间,胡同整洁,院落里凌乱的花炮碎片,昭示着新年的喜庆。大年初一不让动笤帚,乡下衍袭着古老的风俗。

大队部午间有抜河比赛,炳文怕碰见更多的熟人,那时嗨叨的颇烦,一个内容总要重复许多遍。在来娃家站了几分钟,看来娃也想出门。

‘’咱们到海子家打麻将去。‘’炳文说到了来娃心坎里。

海子昨天回来,媳妇一个劲儿地抱怨家里冷,‘’单元楼里暖和,俄们倒没什么,就怕孩子感冒了。‘’

‘’孩子纸糊的,有那么不经壮吗?‘’海子妈自说自话。

海子媳妇似乎听见了婆婆叨叨,气汹汹的板着脸,‘’你摸摸孩子,他烧不烧?‘’

‘’奥——俄娃头烫厉害哩。‘’海子妈用手试过孩子额头,又用自己额碰了孩子头,‘’不过,这大年初一,合作医疗医生外村的,也回家过年了。再说,大年第一天,人讲究的,都不愿打针用药。俄在抽屉(哈)里找找退烧药。‘’

在抽屉里找来找去,找了两片安乃近。

‘’妈,这药副作用大,大人用用还行,小孩肯定副作用更大。‘’

‘’那用毛巾溻溻看。海子媳妇这会缓解了脸子。娘们两个用两条毛巾在孩子额上换来换去,十几分钟后,孩子还真像好了的样子,要吃要喝。

海子见孩子好转,在自己住的西房组合柜上拎下麻将盒,‘’咱们到东间的偏屋里打麻将走(去),里面没生炉子,但有电热扇,房小,没几分钟就热了。‘’

‘’今天女人不上场子,‘’海子知道媳妇心在孩子身上,想打也没功夫,炳文媳妇也不见得打,三缺一,让来娃喊咱不远的凡凡凑人数。

‘’你们让哥挣钱来,哥手气兴着哩!赢光你们口袋里的钱,再吃午饭。‘’凡凡仗着年长三岁,四个男人本来说好不玩钱,不玩钱,又嫌打的不带劲。

炳文说,‘’一块钱,小小玩玩,不伤人。‘’

‘’这麻将太麻搭,还要人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落后,还是玩自动麻将尽兴,又快又省力,咱们到巷头小卖部看人家的自动麻将桌闲吗?‘’凡凡输了几场,觉得没意思,有意转移场地,想换换手气。再说,自动麻将桌,城市乡下,都盛行了几年,就是比手洗麻将好玩吗。

一行人到了小卖部,一张麻将桌,已有几位长辈打的唿哩唿啦,看来一时半会,他们几个想都别想,想也白想。

几个人看了会,海子媳妇也抱着孩子赶过来凑热闹,孩子在小卖部里要这要那,‘’咱家里有好的,不要奥——"

无奈孩子就是个孩子,一点也不听话,买下这个,又扔了那个,海子媳妇气的变了脸色,把孩子搡到海子怀里。

炳文看租来的媳妇有不耐烦的神情,也早想离开,几个人借此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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