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人间词话》(一四、一五)

2020-12-09  本文已影响0人  市井行走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


唐圭璋、潘君昭《论温韦词》

应该指出,温词一向被称为“句秀”,即是被认为在篇章结构方面显得脉络不够分明,然而却时有佳句,这类佳句往往自成一境,像《菩萨蛮》:

水精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

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前面两句自成一境,后面两句又自成一境。前面写富丽的闺帏,是居人的处境,后面写凄寂的江天,是离人的处境。

至于韦词,则是以“明白吐露”见长,直抒其情,一气呵成。试以《女冠子》为例: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

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可以看出,韦词多直抒胸臆,在篇章结构方面,则由于不一味刻画实景实物,不用大量词藻堆砌,词意连贯,上下一气,所以脉络分明,层次清楚,这就是他的词被称为“骨秀”的缘由,这也是韦词胜过花间词的地方。


唐圭璋《李后主评传》

中国讲性灵的文学,在诗一方面,第一要算十五《国风》。儿女喁喁,真情流露,并没有丝毫寄托,也并没有丝毫虚伪。在词一方面,第一就要推到李后主了。他的词也是直言本事,一往情深。既不像《花间集》的浓艳隐秀,蹙金结绣;也没有什么香草美人,言此意彼的寄托。

加之他身为国主,富贵繁华到了极点;而身经亡国,繁华消歇,不堪回首,悲哀也到了极点。正因为他一人经过这种极端的悲乐,遂使他在文学上的收成,也格外光荣而伟大。


夏承焘《唐宋词选》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境界始大,感慨遂深。”但他悲叹的是失去了故国和一个国君所拥有的一切,内容与民间作品有很大的距离。跟《花间集》里的词比起来,他能够从涂饰浮艳的词风中自拔出来,用清丽的语言,白描的手法,高度的概括力,让词走上了抒情的道路。在词的发展史上看来,李煜是一位突出的作家。


陈鸿祥《人间词话·人间词注评》

也必须指出,王国维认为周济将后主置于温、韦两人之下,是颠倒了黑白,即认为有意压低了李煜的地位,实系误解。周济说后主之词“粗服乱头”,不掩国色。也就是纵然不事修饰,美人资质未减,实驾温、韦之上。王氏所谓“神秀”,其实正是周氏所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之意。


相见欢(李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浪淘沙令(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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