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开（8）

紫荆餐厅走出来的那一对，说是情侣，更像父女。

男的已是很明显的地中海，头顶亮堂，如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生动的面孔有葛优的棱角，见不出葛优的睿智，嘴角的深沟和眼角的深纹，说他四十出头已经很给面子了。鉴于面相的神似，我们姑且叫他葛优男吧。衰老委实常态，葛优面孔也没得罪谁，问题是他拥在怀里的那姑娘，是如烟和许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丽丽呀！

葛优男长得“高挑“，他长长的手臂夹着纤瘦的丽丽，更像是父亲拎起女儿前行。

六目相对的瞬间，丽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窘迫地推开葛优男搭在肩上的手掌，不好意思解释到：

“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男朋友。“

“嘿，你好，你好“，葛优男倒是落落大方，他抬起略有些驼的背，笑容满面打招呼，如烟一眼看到了令人厌恶的黑黄牙。

“好，好“，许佳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如烟感到手心被人使劲掐了一下，她也捏紧了那个手指，两人心领神会。

丽丽走了，依然夹在葛优男的手臂下，却扭动得如同一条活鲶鱼。

紫荆餐厅很大，有三层，都是旋转式自助餐。每层风格不同，最有特色、价格最高的当属第三层，座位也特别舒服，深紫色的绒布帘幕，草绿色的桌子，褐色的凳子，层次感特别强，有种紫荆花树的感觉。许佳说，许久没好好聊聊，今晚我请客，你吃什么随便。

二人各取了一盘落座，许佳不停挑各种肉食放到如烟盘子里，像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姐姐。如烟却久久走不出刚才的场景，难过得掉下了眼泪。

“佳佳“，如烟夹了一口红烧茄子，放在米饭上不停地扎碎，“你怎么看？“

“我好惊讶。丽丽才二十三，可以做那人的女儿了。她一直跟我们说家里介绍了个，她爸爸知不知道这人和他差不多年龄，真的，我们看起来，完全没办法配。唉。话说回来，我们外地人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丽丽不是说，那人是这里的户口，也有房子有车吗？而且他没有结过婚。所以，这是丽丽的选择，也许她觉得这些比感情更重要。何况，呵呵，我们怎么知道人家没有感情呢？“

“不是的“，如烟急了，“我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可我看得出真爱来。丽丽当然不爱他，我也不觉得他有多爱丽丽，你看他带着丽丽，像带个物品，哪里有一点疼惜和幸福的神态呀？“如烟一口气讲下去，很激动。

“是的，也许如你所说，他们俩不相爱。可是，他们选择在一起，肯定各自看中了对方某一点，这点让他们都觉得很重要，值得去追求，拥有。谁说一定是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在一起？合适的也可以啊。只要两人心甘情愿，都没什么好说的。“如烟惊讶于许佳的冷静和理性，刚才瞪大眼睛的她，此刻又恢复了节制、淡定。

没有爱，不相爱，为什么要在一起？难道一个为了车和房，一个为了名校女研究生？这样的生活，有快乐和激情吗？有怦然心跳吗？有真正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吗？有值得回忆的美丽痕迹吗？

为什么呢？如烟太了解丽丽了，一个纯情的女孩子，喜欢读小说，喜欢浪漫故事，对爱情充满美好的向往。她爱上格非的课，因为他的小说和诗歌，格非成了口头禅，那时她还庆幸丽丽不是格非的研究生呢，不然这种崇拜谁知会演变成什么。

丽丽多次在宿舍里说，家里介绍了一个人，没什么感觉，年龄偏大，也没多少文学修养。如烟知道那人常约丽丽，如烟的建议是，听听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如果没有，最好学会等待。

可是，可是，……

女研究生来的时候多没有男朋友，或者分手了。她们在某些不靠谱的舆论下，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恐惧。导师说，家长说，同学说，解决个人问题应该放在学业之上，尤其是想要读博的女孩子。

即使这样，人生漫漫，难道必须这样凑合吗？如烟很难过，可许佳讲的不无道理啊。一辈子也许都没有理想中的男子追求呢？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另一个人在等待？也许有，也许根本没有呢。是不是，爱情有时也可以搭伙吃饭呢？

自己还不是跌跌撞撞很多回，似是而非，啼笑皆非。如果你既没有漂亮脸庞，又没有丰富才艺，也没有很特别的善良故事，也许你就真的只是一个灰姑娘，王子和水晶鞋不过是美好的梦境。

如烟突然想把褚国栋的事告诉许佳，许佳冷静，理性，也许能帮助自己不再陷入盲目幻想。

“其实，许佳，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讲，……，你大概了解一些。“如烟犹犹豫豫，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你还在和他联系？不是吧？我记得你害怕得不敢接电话哦！“

“他？你这么快就明白了？“

“不是吗？那个元旦，他找了你很多遍，你让我们轮着接电话。约你吃饭，散步，你不去。不过，人家可是堂堂名牌大学教授呢！“

原来是他呀，如烟确切地记起有这么一个人，也是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