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
遇到他的时候我高二,是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的年龄,但对他,一开始毫无好感。
那时我正对班上一名优秀的男生心生好感已久,那男生相貌已记不太清,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外表清秀,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看男生的标准,从未改变。
似乎依稀记得那男生有幽默的谈吐,绅士的行为,以及聪明的头脑,深得同学与老师的喜爱。有时记忆出现偏差我总以为那男生是他。
但之后我又确定那男生不是他,我清楚地记得,他不幽默,也不绅士,唯独有聪明的头脑。
他是中途插进我们班的,从最为优秀的班级,原因不得而知,但那时班上一直传他把同班的一名男生打进了医院,因此受罚转到了我们这个普通班级。所以班上对他怀有好奇之心的人不在少数,我也在其中。只不过我那时好奇的是他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白白净净的人是如何把人打伤残以至于住院的。
他来了班上一个月,我没听他讲过一句话,也没见他与人交谈,就连老师也像专门避开他一样从未点他回答过问题。他总是准时准点的上学放学,没有特殊情况一整天就坐在教室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他总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以一种浑然天成的孤独感与这个世界隔离。班上没人敢擅自与他搭话,而我因为那股阴郁气质无法对清秀的他心生好感。
那时的我并未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关注自己前不久还心生好感的那名优秀男生。
就像大部分人的学生时代一般,一切就像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日复一日,枯燥乏味。转机大概是快期末的一次月考后出现的,我无意间知道了一些真相。
为了交一份我还没来得及交给科代表就已被交给老师的作业,我只得亲自去找班主任交作业。到了办公室门口,我偷偷摸摸往里看,希望班主任没在我可以悄悄把作业交了,免了麻烦的解释,但那天办公室唯独班主任一个老师在,而且他也在。鬼使神差一般我没有喊报告,蹲下身便悄悄进了办公室,挪到一个足以听见他们谈话的地方。
“我知道你还一直无法释怀你母亲的意外,但是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还有许多在你身上寄托希望的亲人。我保你来我们班就是因为我觉得我姐姐也就是你母亲定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会明白的。”
直到离开,他没有说一句话,我听见班主任沉重的叹息声,悄悄交了作业又悄悄在他之后离开了办公室。我跟在他身后进的教室,看着他无限落寞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放学路上他站在路边对着来往的车辆发呆,周围人来人往。我后来时常想,那时的他是何等的绝望。
也许是同情心作祟,那天以后我开始每天往他的抽屉里放纸条,全是激励人心的话,比如说什么“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偶尔会抄一些优美的语句,放些小零食之类的,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幼稚又天真,但大概那也是我那个年龄表达感情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做完那些事后,我总会偷偷观察他看见那些字条后的反应,最初时他会有些惊讶,然后看一眼全班把纸条扔掉,再之后他也只是沉默的看完纸条,然后收起来。
我来不及藏住满脸的笑意,被我的好友兼女神逮个正着。
“什么事啊?笑得这么开心?你家男神向你告白了?”
她说的我家男神就是前段时间我还心生好感的那个优秀男生,一般来说我遇到哪个心仪的男生总会告诉女神,但这次我对她说不出真相,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那份感情。
“没有啊,男神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啊。我是见到你才那么开心的啊,女神。”
“臭贫!算了,不问你了,我是来给你八卦一下咱班中途转进来的那个深沉男神的。”不用说,深沉男神就是他。
“嗯?像他那么沉默的人难道还有许多桃花债?”我按捺着内心的些许惊慌,故作正经的问。
“不是那方面的。据可靠消息,他可以算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呢,当初中考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此后一直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而且好像也没现在这么沉默,刚开学时他还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了呢。然后这学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成绩一落千丈,还和一个本就敌对他的男生打架,他们班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应该只有老师知道吧。真让人好奇呢,这个人。”
“是呢,真让人好奇。”我应和着女神,不禁就回想起了高一刚开学时的开学典礼。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候,场下议论纷纷,“太帅了”、“真好看”之类的话。而我们班由于站得远什么也看不到,但当全场安静,台上的人开始发言,那个声音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声音而对这个人产生好感。
就像一个暖流酥麻了全身,目之所及变得五彩斑斓,暖风吹拂,花瓣飞舞。
很快高三就来临了。我依旧没和他搭过一句话。
教室里的氛围一天天压抑,而他依旧每日不是发呆便是睡觉。我依旧坚持往他的抽屉里放东西,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得到怎样的结果,便就这样暂且坚持下去了。
一日大课间休息,我们一群无法忍受压抑氛围的不安份子准备娱乐一番,真心话大冒险最为合适。一轮又一轮下去,几乎所有人都选的真心话,几乎已问不出什么有新鲜感的问题了,我也只被问了“在班上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问题,而我竟是不假思索的说了“有”,自然有人起哄问是谁,我认真思考那个人是谁时,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轮到女神时,她为了活跃下气氛选了大冒险,我们当中就有人把目标盯到了深沉男神,他的身上,让女神去要到他的电话号。
女神思考片刻没说话也没行动,我们又开始起哄,我突然感到些许不安,偷偷看了一眼看着窗外发呆的他,之后女神冷静的撕下两张作业纸便向他走去,我们只能看见女神对他说了什么,似乎是叫了他的名字,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女神,女神随后在纸上写了什么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用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什么后递给女神。
就这样成功要到了电话号码,于是,女神成为了我们班上的传奇人物,而我也停止了写那些毫无意义的小纸条。我回想起高一时语文老师夸我的字好看,女神座位离我近便听到了,于是主动来对我说话说要学习我的字,果真不久之后她就写出了和我一模一样的字,我们的友谊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就像我们的字一样,我们变成了对方的另一个自己,我们变成了对方的女神。
其实一开始我就意识到了一些事情的发生,一向随意散漫的女神开始很认真地学习,每次和我一起闲聊总会聊到他,我假装淡定却又常常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在看了我写的那些纸条后又变回了年级前几,而女神也在那之后开始努力学习,常能保持班级前几,而我止步不前永远游走于中游。
我想,我也要开始前进了。
当然,一时的认真并不能弥补一直以来的懈怠。
我所以为的那个离我很远的高考很快过去了,成绩自然不尽人意。当初和女神约定无论考得如何,一定要在同一个城市,而我逃也似的瞒着所有人去到了远方的一座城,而女神和他据说考得都不错留在本地去了同一所不错的大学。
后来和女神联系,不出所料他们在一起了,我也知道了当年的那个伤心的少年站在马路边看车来车往是因为母亲的车祸事故,他几乎是为母亲而学习的,所以那之后他找不到了学习的意义甚至生命的意义,而突如其来的一天接一天的纸条让他觉得似乎一切还是有意义的,他想知道是谁写的却又不想知道,然后女神便带着写有自己名字与电话的纸条向他搭话,那之后再没有纸条,成了每日的短信往来。
“实话说我还真没写过那些纸条,可是他给我看了那些纸条,那些纸条上的字的字体和我的字体一模一样,我也就没反驳了,哎,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写的,辛苦一半天却被我窃取了胜利果实。女神大人,不会是你吧?你的字体可和我的一模一样呢。”
“哈?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咱们这种字体又不特别,谁都能写。再说啦,我对我男神可专一了。”
“那毕业后你和你男神可有发展?”
“怎么可能啊,男神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啊。”
是的,男神可望不可即,即便已经触手可及。
高考后,我最早有好感的男神对我告白了,竟是想也没想,我拒绝了。我想,男神离得太近就不是男神了,我有些害怕那份好感被距离所消灭。事到如今就让我保存那份好感到永远吧,对他同样。因此我也拒绝了女神约我与他见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就让那份美好留在心中。
年少时,我们总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些比自己优秀的人突生好感,以为那便是喜欢,甚至是爱,从此心中脑中再无其它,全是那人。被那人的一举一动左右思想与情绪,当遇到更为优秀的人时目标又立马转移,直到我们自慢慢开始变得优秀,不再轻易的对旁人产生好感,才会渐渐明白,原来那份喜欢仅此而已。
当然,那份好感也仅此而已。
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