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炊烟/肉夹馍
我在西安长大,从五岁的时候随父母来到这个西北重镇,十三朝古都,一直到二十八岁离开。
成为一个看到食物就两眼放光的吃货!是因为当年没得吃。
在西安,让我两眼放光的食物之一,是“肉夹馍”!
一坨切的碎碎的肥瘦相间的酱肉,再淋上一点点酱汁,手边一个火候刚好,温热酥软的麦子面发面饼,从侧面切一个口子,把切好的已经淋上酱汁的酱肉塞进饼子的切口里,就算成了。有的人还要兑一点新鲜青红辣椒,豆腐干啥的(听说加菜码的不正宗),讲究的套一个印有商标广告语的纸袋子,简约的一张裁好的报纸或者一张草纸托着,肉夹馍~实际上是“饼夹着肉”就到了你手上了!
手上的饼子温热,切口里肉香袅袅,冲着鼻子,嘴里的口水已经溢满,迫不及待的想咬一口!
西安方言里有一句话,叫“睁眼的锅盔,闭眼的面”。意思是张口咬一大口厚饼子的时候是要张大嘴巴,那自然就要睁着眼睛,这样才能把嘴张的够大。不信你试试!
而吃面的时候,则是要趁热吃,为了避免热气熏眼,不自觉的就在低头张口吃面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地道的吃肉夹馍是在下乡插队的同队知青周长安的家里。
周长安,地道西安人。家住端履门的一个小巷子里。是个杂院儿。
他的爸爸妈妈为了招待我们几个送他回家的同队知青,每人一个肉夹馍,一碗酸汤面。
周长安比我们下乡来的晚,是第二年来的几个知青里最瘦弱的一个。身材就是个“豆芽菜”。
队里有农民盖房,上梁的时候请了几个男知青去帮忙,不知怎么的长安也去了。农村盖房是大事儿,自然有吃喝,还有酒。
这长安就喝醉了,还“昏迷”了!
我当时是大组长,是三十几个知青的“头儿”。一听说长安喝醉了还昏迷了,吓得我一个头两个大!这要是出了啥事儿,非得脱层皮!
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嚷嚷着让队里套车,送他去公社卫生站,可队长狡猾,对我说,知青的事儿重要,还是去城里医院保险,我觉得有道理,和几个知青拉着车就跑,我们不会赶牲口,仗着年轻,几个人换着驾辕,跑的也挺快!
好在我们插队在西安郊区,离城不远,很快就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检查了一通,看了我们几个狼狈不堪的样子,无奈的说,是喝醉了,睡着了!
我们几个瞪着眼睛,看着医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个人里就我一个女生,我人高马大的,一起意,抬腿就对着躺在检查床上的长安的大腿扫了过去,长安平躺着睡得正香,被我一踢,身子一翻,头“咚”的一声,撞了墙。可就这样,他也没醒。
我们几个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回家了。他家正好在市中心,离医院直线距离也不过几里路。
长安爸妈看到我们几个拉着车,长安躺在车上,吓坏了。我使坏,不让伙伴们说话,大家也觉得长安这厮有点太作,都不吱声。
他妈妈先开口,没人答话。
我们一共五个人,跑路的汗水挂在脸上,加上灰尘,都是花脸,身上后背都湿透了,每个人都是一副狼狈相。
看到我们不吱声,长安他爸,快步走过来查看长安,他是大人,有经验,闻到刺鼻的酒味儿,一看就明白了。
也没有说啥,招呼同院子的街坊把昏睡中的“豆芽”长安搬回家,又和长安他妈嘀咕了几句,长安他妈点头出了院门。
他爸这才让我们进屋坐下喝水歇歇。
我们几个连跑带颠的窜了好几个小时,早就渴的嗓子冒烟,在医院就轮流喝了一肚子自来水儿,一部分水变成了汗水,一部分留在了肚子里,现在都想方便。就来回的又放水去了!
等我们洗了脸,放了水坐定,长安他妈已经把食物摆在院子里的一个方桌子上了。
就是我前面说的肉夹馍和面条。
后来才从长安的嘴里知道,他爸是“端履门向阳饭馆的革委会主任”就是现在的经理。
当时哥几个都是肚鸣如鼓,饿的前心贴后心,他爸一声招呼,我们几个狼吞虎咽就吃开了!
我虽是女生,也是个泼辣主儿,但是,没见过的这带着纸包的“烧饼夹肉”,心里还是有点疑问,就张口问长安他爸,他爸明显一愣!觉得吃惊,还有西安人不知道肉夹馍的?
可他不知道,我不是老陕,我家住部队大院,算是“深山老林”。当年高中毕业也才十六岁,下乡一年多,还不满十八。没进过几次城,根本没在西安城里吃过饭。哪里知道这些!
长安他爸的生意人细胞开始膨胀,加上对面的这丫头的傻样儿,嘴里的秦川普通话就立马变成了地道的秦腔。开始给我们几个科普“肉夹馍”。
从怎么酱肉到怎么烙饼,从怎么选配菜到肉菜比例,很是招呼了一通。
我们几个边吃边听,一会儿功夫,桌子上就只剩下纸包和碗筷,连汤水都进了肚子。真正的“光盘族”!
看着天色已晚,长安也睡的正鼾!我们几个起身告辞!
长安爸妈千恩万谢送我们出门!
同行的知青都是本地人,都想借机回家住几天,几个人就我离家远,我就自告奋勇的要拉车回队里。
长安爸妈看到此刻情景,怕我路上有事儿,又挽留我在他家住上一晚,第二天和长安作伴回队!
我也点头!
第二天当然又是一顿陕西“第一吃”肉夹馍!
回村路上,自然是“豆芽”长安拉着车,我一个三袋面重的胖妞“姐姐”自得的哼着歌坐在架子车上……
肚子里正消化着“豆芽”爸妈招待的肉夹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