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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在端阳

2016-06-09  本文已影响57人  章曼

一推门,满院子的粽香,粽叶独有的青草鲜香味混合糯米的甜软,香气已经漫溢到大门生锈的旋转把手上,我一开门,它就急不可待地蹿到巷子里。房东婆婆还在继续灵巧地包着粽子,另一位房客阿姨在婆婆跟前学着包,说现在的人都不会包了,都买着吃。

今天是初一,按着乡俗,我该系个五色线戴在手上,但是我对这边不熟悉,不知道去哪儿能买得着五色线,想着过两天回家后再系吧。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没忘记过这个习俗,宿舍里流行十字绣,我们便用十字绣的美丽彩线编织花绳,大家选好自己喜欢的颜色,由两三个人编,八个人都系,也会给当时属于我们宿舍的“女婿”们准备,系好后,女孩子们伸出手臂或炫耀或比较,七嘴八舌总是觉得别人的更加鲜艳。

吃粽子倒不怎么惦记,我想做的事情是上山采艾。已经有多年没有在家过端午节,更别提采艾了。小的时候一般是由我来采,经常分不清艾草和蒿草,用尽力气采回来的往往是蒿草,因此常常受到父亲的嘲笑,年年采艾,年年带着蒿回来。父亲嫌麻烦,也就用我辛苦采回来的蒿草将就,代替艾草别在窗棱。有时候,我出于愧疚也会使坏,偷偷溜到别人家院子偷一把艾草。艾草与蒿草外形极为相似,同为蒿属,但是艾草更具馨香。年纪渐长后,我对植物犹为着迷,才会细细分辨个中差别,年少时,上山采艾为的是以众人参与的节日感挤压出内心小小的欢喜,至于失误,那不正是孩子该有的状态吗?

我喜欢有一对一形式装点的节日,那标记着日子的鲜活和与众不同,如今这种感觉更甚。好比过年必得放炮仗、点旺火,元宵必得串黄河、耍狮子,清明必得提着小米醋汤、举着缠绕皱纹纸的麻秸秆拜祭祖先,中秋必得全家举杯、在以萤火虫为灯的院子里等待如玉米饼一样香气腾腾的大月亮……,若没了这些配套的形式,一天一天没有盼头,日子哪里是个头?

所以每到节日,我就翘首以盼,不管是碧油煎出嫩黄深的中秋节,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明节。而且每逢节日,我都有提笔的欲望,中秋的时候我将情思寄托在一首《画堂春》里:“更深露重晓寒侵,椿萱梦唤儿音。鸡鸣窗冷玉盘银,豆蔻如今。怕见市易宫饼,一愁两地秋心。待归日日绕膝吟,扇枕温衾。”我想我每次提笔的原因,大抵都是因为我身在异乡,每个节日都在他乡,故而每个节日都怀念我深深扎根的土壤。自从离家,我从来没有属于过任何地方,一直像吹开的蒲公英,身不由己地飘荡,不知道何时才能陪在父母身旁扇枕温衾。

某一个在家过的端午节,我早早起床,呼朋引伴,跟着当年还未出嫁的三姑,沿我家房后的小路上了西山,用小棍打落路旁青草上的露珠,好让裤腿湿得不那么厉害。也不清楚艾长在什么地方,听父亲说应该是在地塄子上,只低头跟着三姑走着,眼睛死死盯住脚下,怕惊动了晨练的蛇,冷不丁给咬一口可不是小事。 不知寻了多久,也不知寻着的是艾还是蒿,只记得返回家的路上,忽然就遇上了日出。虽是夏天,因为村子依河谷而建,高耸的东山妨碍了太阳的行程,我们村看到的日出时间要比地理书上写的迟一些。我们几个人顿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从头发开始,日光一点一点自上而下亲吻着我们的身体,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沐浴了圣恩那样严肃,生怕稍微动一下是对太阳的大不敬。那是第一次,我真正意义上感受日出,站在太阳的正对面,见证新的一天降临在我微小的村庄,感觉自己完成了某项庄严的使命。后来在书上看过对这种情感的诠释,大意是说人类在遇到自然界大美的一瞬间,顿感自我的渺小,心中唯有敬畏,往往不禁流泪,我想当时小小的我可能是被日出的壮美震慑住了,那印象过于深刻,以致提到端午我就会想到艾草,就会想到日出。

后来也看过几次日出,没有了近距离高山的阻挡,太阳出来得太有预谋,总给不了我惊喜,我想观日出,非得在高如东山或低如海面的地方,才会有流泪的冲动。

拾了艾草,我就前往大伯家问手巧的姐姐讨要纸折的粽子。姐姐很会折东西,我眼巴巴地看着她将一张张长条形的硬纸片飞快地折成粽子的形状,然后用五色线将纸粽子一圈一圈缠住,像是彩虹遇上了三棱镜,最后粽子底角留一缕流苏,顶角挂一根绳套在脖子上,好不神气!那折法现在看来甚是简单,当时我只道是这世间最玄妙的工序。

听到我们要回家的消息,母亲一早准备了软米和枣,等着我回家包粽子,后来又知道我不能提前回去,她说她自己提前慢慢包吧,没几个,不打紧。今年回去也要到中午了,不知道老爸会不会上山采艾,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与安先生一起上山,告诉他艾草与蒿草的区别,告诉他东山日出秘而不宣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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