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很久以前,当程明还青春少年时,满脑子都是成长(或不成长)的烦恼,比如同桌突然不和他一起去饭堂啦,比如暗恋的班花突然和隔壁班长相抽象满身名牌的猪头好上啦,比如左乳头四周无缘无故地胀疼啦,比如爸妈离婚分家连桌子都劈了两半而他心想为何不把他劈两半啦,比如高年级的学长问他借三百元钱并说明等出门工作了再还啦,等等等等。
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烦恼,潜移默化地使程明染上了一种病。这种病最大的症状便是——满脸苦瓜,从无笑容,浑身乏力,兴味索然。
直到那一天,程明遇到了那位改变他一生的蒙老师。仅第一次交心,蒙老师便真诚地说:“程明同学,人这一生啊其实很短暂的,青春就更不必说了。许多人说青春多么多么地美好,其实吧它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了不得,很多时候它的无聊窒息远超过轻松自在。不过你别担心啊,老师倒有一个办法——来,你先从楼顶上慢慢爬下来,老师慢慢跟你说……”也就是那一天,老师向程明传授了抵御烦恼的终极秘诀,那便是——展露微笑,不管黑夜白天刮风下雨,先把嘴角先扬起来。
按照蒙老师的指导,程明逢人就尝试着微笑,诚然,起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他费了好大劲,才慢慢突破了自己的心理障碍。蒙老师持续鼓励他:“你就想象自己的每一个微笑是每一朵花,你把花送给对方,对方满心欢喜,而你也手留余香,多好啊。”渐渐地,他笑出了感觉,渐渐地,他在微笑中觉着自己在扭转青春和人生……
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程明的笑容终成了他本人的一张名片。岁月的风刀霜剑使他的容貌有所改变,喉结如横山,声音如破鼓,唯有他的笑容不改当年。他一如既往地对身边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报以热情洋溢的笑容。甚至睡觉的时候,也是微笑着的。只有在吃药的时候他笑不出来,因为那药有毒,可凶悍的看护阿姨每次都要亲眼看着他把药吞下肚子,才会满意地离开。
看护阿姨说:“你吃的药能使你镇定,能是你笑得更开心,就能好起来咯。”可程明总感到浑身无力,口干舌燥,记忆力也在快速地衰退。那不是毒是什么?
当巡诊医师问他:“你记得你是谁吗?”他回答:“记不得。”
“那你能记住什么呢?”
“我记得我要离开这里,这里的阿姨很坏,天天给我投毒,我怕她也砸我头,不敢不吃。”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当然记得,我记得我是在上司的葬礼中被人扑上来殴打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拿一张椅子砸向我的头,但我始终微笑面对。”
“嗯,那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你吗?”
“不知道,但是几个打我的人咬牙切齿地说:‘让你笑!特马让你笑!’既然让我笑,我就继续笑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睡觉!”程明微笑着说。
于是,医师在诊断说明中写下:有精神分裂倾向,建议增加奥氮平用量。
文/若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