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130）
皇后生下了皇长子，大长公主还没还得及松下一口气，便被外间刘彻废后的圣旨惊呆，两日两夜未合眼，年岁已高的大长公主受不住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朝堂之上，寂静无声。巫祝之术向来为帝王所不能忍，废后之举既让众人惊讶，却又让觉得，理所当然。
陈氏的势，起的太快了。
长门宫中，阿娇安心养着身子，问蛮不在身边，但是有巧慧姑姑在，她一颗心稳稳妥妥。
自她醒来，刘彻从未踏入过长门宫一步，长门宫也是被金吾卫围了个严严实实。
“主子您看！殿下的眼睛睁开了，乌溜溜的！”宫女涟漪抱着孩子，忍不住去逗他，一面走到阿娇榻边，“您看您看，殿下笑了！”
她是接替问琪被金吾卫安排到阿娇身边伺候的宫女，阿娇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她接过孩子，瞧着自顾自吐着泡泡的儿子，也跟着弯了眉眼。
涟漪忙给对面的潋滟使了个颜色。
潋滟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就势福了个身道，“主子，奴婢去给小厨房看看。”
阿娇自始至终都没说话，轻轻拍着孩子，眉眼皆是温柔。
宣室之中，小喜子瞧着不时抬眼朝东望去的陛下，嘴唇太过长久的风平浪静，迎来的总是狂风暴雨。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眼角闪过暗影，未等小喜子反应过来，便瞧到一人一席黑衣跪到陛下案前。
不消说，这便是金吾卫的首领了。
识趣地带着众人退下，关上了那厚重的殿门，小喜子远远看了眼东方长门宫的檐角。他不敢值啄陛下的决定，但是他却清楚，搬离了椒房殿，陛下，怕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那位主子了。
潋滟一出长门宫，便似两腿生风，飞快地到了宣室。
小喜子瞧着快步走来的涟漪，眼微微眯了起来。
“喜公公。”潋滟行了个礼。
小喜子见是她，蹙眉道：“何事如此匆忙？可是那位主子有事？”
涟漪忙摇头，摸了摸脑袋，瞟了眼四周，才低声说：“主子没认出来。”
小喜子眼一沉，有略有所思地看了眼长门宫，这才点点头。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闷在房中的阿娇见不得风，也受不了凉，额间染上细密的汗珠，孩子早被乳母抱走，她眯眼看了看落日，时间，果真是快得无知无觉呢。
这日宣室的晚膳传得尤其晚，小喜子点亮了书桌上的油灯，轻声道：“陛下，天都暗了，该用膳了。”
刘彻仍旧锁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折子。
“皇上，长门宫的潋滟今日过来了，娘娘对殿下甚是疼宠。”
刘彻这才看了小喜子一眼，听到他的下半句，眸光蓦然暗了暗，垂下眼继续看折子。
“殿下当真与陛下长得像，那眉眼鼻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小喜子仿佛没注意到刘彻的神色，只絮絮道：“以后定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刘彻扬眉道：“朕的儿子，自然与朕长得相像。”
小喜子点了点头，“陛下用完晚膳可要去看看殿下？”
刘彻愣了愣，紧跟着眉头弯起来，嘴角亦扬起来，“传膳。”
看着传膳的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小喜子不自觉又看了眼东方。
七月的避暑，因着当时的皇后有孕而被耽搁，九月的秋狩却没有因为废后的被幽禁而推迟。
秋阳高悬，刘彻带着后宫和百官去了上林苑，整个长安都仿若安静了下来。
关于皇后被废之事，大长公主奉黄金百斤求得司马相如做长门赋，刘彻却只给了一个上乘之作的评价，却也没回心转意。
长门宫不小，还有个后殿还有个小花园，阿娇自从出了月子，闲暇无事也可以四处逛逛。
涟漪和潋滟虽然称小团子为殿下，但事实上，刘彻却是连孩子的名字都没有给，更别论身份。
阿娇对此却不以为意。刘彻带着卫子夫和王太后离京的这日，她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襦裙，藤兰暗纹在绯红的朝阳下隐隐若现。
阿娇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看着血色的长空，面上仍是习惯性的微笑，眼底却晕着丝若有似无的淡漠。
太过长久的风平浪静，迎来的总是狂风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