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读书台：读《两晋演义》（十四）

西晋灭吴（二）

王浚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 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首诗单表西晋龙骧将军王浚率巴蜀八万水师东征江表，直捣黄龙，饮马金陵，降伏东吴的壮举。写的十分雄烈，百分豪气！然而，王浚如此军功却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如果不是他身边有知人情的“军师”指点；如果不是司马炎还不至于昏聩致至，王浚不死于金陵，也要死于朝中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西晋于279年冬十一月发动了大规模南征，数路并举，渡过长江，一路摧枯拉朽，如风卷残云，打的东吴兵将或望风逃遁；或一触即溃，偃旗乞降。整个战事从开始准备到最后胜利，持续了不满三个月，晋军就占领了吴都金陵，消灭了孙氏家国。

许多人可能更加关注战局，打仗嘛尽管是一边倒的局面，却依然有很多耀目的亮点；不过，在战局之外，西晋集团内部各势力之间的掣肘、使绊子、打黑枪、倾轧之事，似更加复杂，更加九曲回环、惊心动魄。

一以贯之的反战派——贾充：吾生平不好战，专好解战。

前面说过，司马炎曾征贾充为雍凉大都督，命他挥师西征，抵抗鲜卑侵虐。而畏惧战事的贾充却百般推诿，最后不得已而上路了却还是千方百计拖延行军速度。以至于天已入冬了，他拖拖拉拉还没有离开洛阳，最后是依靠丑女配蠢儿的“奇计”得免西行。

这次南征江东也一样，开始是坚决反对打仗，后来反对不了了，就用妄图拖延。他说冬天太冷不适合打仗（不知道贾充有没有提公元208年，曹操十一月南征，在赤壁、乌林被孙刘联军大败的旧事）建议明年春天再打。

而战争打响，进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后，这个贾充又似乎忘记了，他大肆宣扬起新的反战论调了：……春夏交际，江淮卑湿，一旦疫疠交作，反为敌乘，宜急召还各军，置作后图。且此次行军，虽似顺手，所损实多，虽腰斩张华，未足以谢天下！—— 一席话尽显对主战派的恨意！

贾充的鬼话没能唬住司马炎，却也动摇了前线军心。“杜预闻充议辍兵，急忙抗表固争，一面征集各军，会议进取，有人从旁梗议，大旨与贾充相似。”

这里还要注意一点，就是司马炎“把充表留中不报”。这说明司马炎对顺利开展的战局非常满意，故对贾充的话完全不信，因担心他的鬼话会影响军心士气，而特意没有公开他的表文，也没有让文武就此展开议论。他私藏了贾充表文。

可是，贾充的鬼话仍然像长了飞毛腿一样传遍了前线后方。“春雨水涨，谣诼纷纭，贾充首先倡议……”杜预帐下一些说得上话的人都完全依附贾充。

一方面，司马炎不同意罢兵，杜预激烈的驳斥了罢兵论，战事进展很快。另外一方面，由于贾充的百般阻挠，各路大军的开进速度明显减慢了，各屯江北，呈现出一种观望态势。

看不见的官场黑手，军人争功，险些在前线爆发大规模内讧。

这件事的主角是王浑和王浚。

王浑兵发横江，先取浔阳。朝廷下达了新的诏书，命他屯兵江北，不可轻进（说明后来，司马炎还是受到了贾充反战言论的影响）并授予他节制王浚的大权——王浚是最刚直的军人，是最激进的主战派，他原本受杜预节度，事实上行动完全自专。是谁在背后发力，临时把王浚军的指挥权划分给了王浑呢？我觉得不言自明。

王浚前面提到过，他是羊祜特别推举过的将才。他虽然没有独立的指挥权，却是功劳最大的人。《三国演义》历史记载说的很多这里不细说过程了。他下益州，取西陵，取夏口，逼武昌，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果敢，不受“缓攻”诏书的限制；也不理会王浑的干扰；不考虑官场的险恶，不在意政治的暗礁，站在军事角度和利国利民的正义思维上，他不顾一切勇敢的冲向了金陵，获得了事实上的首功。

而胡奋，杜预，王戎等主战派相比王浚也事故很多，有官场经验。他们在这个时候既明哲保身，服从了诏书，又以实际行动支持了王浚。

特别是老到的杜预更有这种特点。杜预取江陵以后，朝廷命令“……但当静镇零桂、零陵、桂阳，怀辑衡阳，且待江汉肃清，直指吴都未迟。”杜预表面上遵守命令，却暗中把自己的兵分给了王浚。

特别是王浚军的指挥权被改划给王浑后，杜预立刻给王浚去了一封信，精神支持他自专自为—— 杜预遗浚书道：“足下既摧吴西藩，便当进取秣陵，平累世逋寇，救江左生灵，自江入淮，肃清泗汴，然后泝河而上，振旅还都，才好算得一时盛举呢！”浚得书大悦，表呈预书，随即顺流鼓棹，再达三山。

杜预的支持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这封书信的作用给王浚鼓了劲儿，使他感到自己不是孤立的。没有这样的书，王浚能不能下定决心？也不大好说。

在王浚已经发兵的时候，王浑赶紧跳出来阻挠了。他命使者邀请王浚到他营中议事，自然，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哄骗三岁小孩的把戏。其目的无非是骗来王浚，以夺其兵权。王浚性格刚直，却非傻瓜，岂愿上当？他以江风猛烈，水流湍急，军船无法靠岸为辞回绝了使者的邀请。并乘风过江，兵不血刃挺进建业（即金陵）活捉了东吴末代皇帝孙皓。

可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到了王浚面前。原先屯兵不进的王浑这个时候来精神了，他整军待发，摆开了进攻姿态，放言要灭掉不听指挥的王浚！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