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谅解、切断
2020.12.21 晴
送孩子上学回来,拉上窗帘,打开灯,播放轻音乐,沏杯咖啡,坐在电脑前用写作开启这一天。
喜欢《追风筝的人》前言里作者说的
虽然我用来写作的语言已经变了,但有个因素却始终未变:我向来只为一个读者写作——我自己。
这就话正适合我,用以打破目前我写作的障碍——害怕被评论。
前几天我的一篇文章,写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奇特,定会有人不认同,自己也没心思仔细雕琢,就加了句“不喜勿喷”。我的老师说,这句话像是在自己的文章和外界之间竖起了一道栅栏,在提醒别人这是我的地盘,你们都不要越过来。
是的,我想这也正是我写作的困难之处。写作就必然会暴露自己的思想、行动、情感等,可我还没准备好迎接那些不认同的声音,它们会让我格外关注,甚至感到自己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在这里写写写。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想法,想法是会骗人的,并非真实情况。
每日的一杯咖啡,于我就像是一种安慰,一种生的乐趣,每日起床就期待着喝咖啡的时间,哈哈,我可以去学学咖啡的手艺,将来开个咖啡店。
说咖啡是为了打岔。那种感觉太不好受了,我想切断它。
……
但还是没有躲过,难过的泪如雨下。为那个脆弱的我。
这样一个人儿,是由数不清的责备、被评头品足塑造出来的。当我做事时,得到的唯一的肯定是“真能干”,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欢这个“表扬”,在那一刻,我是感觉良好的,但我其实并不喜欢干活,谁会喜欢呢?但好像,我已然把它当做了我的标签—— 不聪明,但是能干。这是我心中认可的我的“好”。
不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停不下来的焦虑是不是因为这个标签在发挥作用。那曾经是我价值感的唯一来源啊!
姥姥嘴碎。
我妈妈生三妹的时候,她迈着裹脚小碎步,从路西她的家到路东我们家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外孙女,她一只脚刚跨进门框,就说“就知道你生不出个好东西来”。非当事人的我听到这样的话,也心碎一地,何况作为亲女儿的妈妈,听到自己的亲妈说了这么一句戳心窝子的话。我能想象出姥姥的表情、语气、跨进家门的动作,却想象不出来妈妈当时的样子,她那么好强的人,一定是咽到肚子里去了吧,但这句话消化不了,如鲠在喉,多年以后,三妹考上名牌大学,妈妈怼回姥姥,你说的我生不出来个好东西,她现在考上重点大学了。十八年后,她才出了这口恶气。
我大姨,沉默寡言,我印象里她经常生气,生气了会拿笤帚打大姨家的姐和哥,姐姐哥哥会躲到桌子底下。大姨一辈子辛苦,总是很严肃,很少见她开心的笑。
三姨,算得上是生龙活虎,她爱笑,可是她在你面前对着你笑,转回头去可能就对别人说你如何如何不好,她的故事可以说上几天几夜。她与我之间,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我上初中时一次一起在地里干活,她说我的屁股大,让我很难堪,从此想躲她远远的。
四姨,如同空气一般,好像就怕麻烦别人,到了我家也很少留下吃饭,话不多,老公以前喝点酒还耍酒疯。
姥姥也吃了好多别人给的苦,她的婆婆,我的姥姥姥,动不动就骂她,姥爷对她也不好,姥姥吃饭不能上桌,只能在灶台上吃。妈妈讲给我,说有一次姥姥被婆婆赶出去,在门外坐着哭,妈妈到家一看,姥姥又被欺负了,进屋就骂她奶奶,奶奶气的去叫儿子回来收拾小丫头片子,我妈妈说,你去叫,我就在这等着。姥爷被叫回来,骂这个女儿不孝顺,我妈说,你看不见你媳妇被欺负吗,你看不见你家里乱成一锅粥吗,你还共产党员呢,你连家都管不好,你还管什么大队…… 姥爷气的七窍生烟,拿起鞋底就要打,妈妈说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用看这些破事了。妈妈说完,晕了过去。我想是又气又怕吧。挨姥爷揍也没少挨。
姥爷向来嫌弃姥姥,在我的记忆中也是这样的,他人高马大,长得帅气,可是姥姥个子矮,也不漂亮,姥爷又孝顺,见妈欺负媳妇,从来不帮腔。姥姥受了多少委屈,体会到了多少人间冷暖,又有谁真正知晓呢。
姥姥97岁有余了,身体不错,耳朵也好使,嘴碎,一张嘴总爱挑起事端,我想她内心的战争也从未停止过吧。近几年总是匆匆地去看看她就走,不多留,现在想改变一下了。
基因会遗传,精神世界也会代际遗传。
在我身上,也能找到姥姥的影子,苛刻、爱评判他人(多么矛盾!),或许是为了以此来自我感觉良好,实则是对自己不满意。
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代际传承在我们这一代切断,不再把这些精神遗产传给下一代。这需要我们付出很大的努力。
当我对女儿感到愤怒时,我的习惯模式是吼叫“你能不能快点,都几点了!” 、“赶紧睡觉,不睡就把你扔门外去。” (好在这句我忍住了,没说出来,更没付诸行动),我对她说过的“恶狠狠”的话少吗?更有多少是我没有觉知到的?
有知识、有文化尚且难改“恶习”,所以更加理解自己的父母祖辈,有多么身不由己。
文字不知不觉流淌到这里,看来,今天是一个理解、谅解的课题。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负面影响,是需要觉察并切断的。然后从我们这一代,去其糟粕,把好的精神传给我们的下一代,并由TA代代相传。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