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话说，人在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候，总会下意识选择去回忆从前，回忆半生种种。

母亲在一个小时之前，被一群冷眼旁观的外人推进太平间。

一天前，赵阳被人骗光了半生积蓄，连一根毛都没有剩下。

口袋空空如也，赵阳的脑子也一片空白。

说来也有趣，赵阳被最爱的人骗光了所有，最爱他的人却因为没有钱及时手术而带着遗憾离去。

这两个女人带走了本属于赵阳的一切。

赵阳的世界彻彻底底地空了，像极了一群饥不择食的盗匪光顾了的金库。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了颜色，一片荒芜，漆黑无际。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早已空荡的病房。

走廊上的白炽灯，发着刺眼的光亮。

走廊上人来人往，赵阳突然觉得有些刺目，不敢睁开眼睛。

他踉跄艰难地走出很大一段距离，踌躇、止步不前。

他靠着走廊的墙壁坐下，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在衣兜里摸索。

半晌，才从兜里摸出一只已经断掉的香烟，夹在手中，手指有些颤抖。

又半晌，掏出一个打火机。

香烟衔在嘴里，打火机冒出一缕小小的火苗，颤抖的手令火苗忽明忽灭。

有时候越想抑制越是抑制不住，手颤抖更加厉害。

赵阳在烟雾缭绕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出生，求学，工作，结婚，离婚

懵懂无知，无可奈何，心如死灰

过往的种种像电影放映似的，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烟雾流转，往事幻灭，一切的种种在一瞬间消散在风里。

赵阳突然自己的半生就像一场梦，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梦醒了无痕，三十七岁的年纪活出如幻觉般的人生。

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拼命，一切的挽留，到头来还是如此潦倒。

赵阳没有理会过路的医生、护士，他们的训斥以及那不屑到极点的眼神。

香烟燃尽，手指上那烟头带来的烧灼感，让赵阳清醒了一些。

他抬起头，看到一群医生和护士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将烟头消灭！”

“先生，这是走廊，请你起来，不要挡住他人通行！”

严厉而不失礼貌的话语，在赵阳听来是那么阴冷。

这样话语，在赵阳的前半生不知听了多少了。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

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俯视赵阳。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走廊的露天区域。

看了一眼远处依然阴沉的云彩。

心中默念，这梦，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纵身跳出这万丈深渊，毅然而轻松。

砰的一声砸中楼下正要驶离的轿车。

世界毫无波澜，我们依旧渺小。

世界依旧残酷血腥，浓郁的血腥味仍旧充斥每个人的口鼻。

轿车车主发着狠毒的咒怨

走廊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拍着照，发着朋友圈。

护士们将赵阳的遗体抬走，眼底满满的抱怨。

或许人生最快乐的几年，只是存留于回忆中浅浅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