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囚鸟•第五十章 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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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漠北草原回到老爷山之后,我去洞里拜会了朱公子,他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却更加刚健。我把夺回漠北的好消息告诉他,他脸上露出笑容。我早就说过,你是将将之才,取得成功都在意料之中。
几天以后,二狗也回到了老爷山。我把二狗引荐给朱公子,告诉他,这是我的财神爷陈二狗。朱公子点点头,久仰大名,没想到二狗兄弟和如水兄弟一样年轻。这么年轻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二狗并不知道朱公子的真实身份,就和他攀谈起来。
我临时有点事就走开了。
晚上的时候,朱公子把我叫到山洞里,他说,你了解二狗么?我说了解啊,挺了解的,他这人讲义气,性子也直爽。说到这里,我想,是不是二狗口无遮拦,哪里惹朱公子不开心了?于是接着说,万一他哪句话说的不对,冲撞了您,您可不要放在心上,说者多半是无心的。
问题就在这儿。朱公子说,二狗性子太直,只要是他认准了谁,那谁就是他的兄弟,他说起话来就无遮无拦,但凡自己知道的,都会告诉对方。他这样性子,将来迟早要坏大事的。
我笑一笑,却不以为然,二狗兄弟那是没拿你当外人才和你敞开心扉说话的,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
朱公子凝神看了我一下,他说,最好是这样的,不过,你还是注意点。他是个商人,你让他好好经商的就行了,不要把什么重大决策告诉他。我虽然嘴上答应了朱公子,心里老大不痛快,二狗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怎么能对他设防呢?
二狗在老爷山上呆了十天后,就去了中原,他说,一直都是去漠北那边,现在漠北是如水兄弟的地方了,我就不赚自己人的钱了。我想去中原看看,顺便把燕王那贼子的钱赚回来。
他走的时候,我一直把他送到山下,拍拍他的肩膀,二狗,这些年你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我们家里坐享其成,你却在外面餐风饮露吃苦受罪。哥哥今天跟你透个底,那位朱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出逃在外的建文帝。
二狗听了嘴张了半天,我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了,于是笑一笑,又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这消息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连麻刀和朱扎他们可都不知道呢。
二狗看着我,眼眶红了,他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赚的银子全部被我花销了,你非但毫无半句怨言,而且像之前一样达观豁达,可见你是没拿我当旁的人,我要是再拿你当旁的人,那可真就是猪狗不如了。你好好干,等将来建文帝光复了,你就是第一个大功臣,到时候封妻荫子锦衣玉食。
二狗没说别的,他说,你放心,就算我死了,此事也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二狗走了以后,我就在山上开始打点,准备把朱公子请到草原上去,一来草原那边环境好,二来那边离北平也近点,万一起事顺利,可以直逼北平,然后帮助朱公子建立政权,便于和北方各部联络。我把这个打算告诉朱公子后,朱公子想了想,觉得我说的在理,就答应了。
我把大漠的一切事务全部交给麻刀,让他代为管理,并且留给他五千人马,万一草原有事,他也可以救急。朱公子坐在马车里,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保护下和我们往草原进发。
刚回到草原上,我就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我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了朱公子,他说,是你太紧张太劳累了,好好休息两三天吧。我摇摇头,绝对不是,每次我出现这种感觉,就会有人死去,这次不知道会是谁呢……
第四天,朱扎的部下带来消息,朱扎被多吉的一个女人毒死了。
那些回来的兵士们说,一路上,朱扎对多吉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很是照顾,衣食住行样样关怀备至,很快取得了那些女人和孩子们的信任。
出了大漠以后,走两三天都遇不到一家客栈,于是他们只好动手做饭,可是大家都是粗汉,没人懂得做饭,甚至有时候分不清生熟就盛进了碗里,他们常年行走江湖的倒还好,可是那些吃惯了细粮的女人和孩子可受不了,吃了半生不熟的食物之后就开始闹肚子,三天时间里走了不到四十里路。最后,有一个女人要求饭由她们女人来做,朱扎想了想就答应了。
可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朱扎将军才送了性命啊。那些回来的人说。前三天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发生,朱扎就放松了警惕。结果第四天,那个女人把盛好的饭接给朱扎,朱扎吃了饭不大一会,就捂着肚子翻来覆去打滚,疼地大汗淋漓。他们说,朱扎将军就是在战场上被人砍伤也未曾有过这么痛苦的表情。他们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
一位有经验的老头看着朱扎的样子,说八成是中了毒了,而且是剧毒,看样子活不了了。他们再看时,朱扎已经吐出几口鲜血来,眼珠子快要崩出来一样,嘴唇成了紫青色的,捏着自己的脖子已经动弹不得,最后指着那个端饭给他的女人断了气。
我问他们,那个女人哪里来的毒药?
藏在簪子里的。他们说,她的簪子是空心的,里面装满了砒霜。
我又问,她簪子里平白无故装砒霜做什么?难道她有预知能力,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么?
他们说,其实这女人是别人献给多吉的,可是她之前已经有心上人了,可是多吉特别喜欢这个女人,不想强逼她但也不想让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想用自己的真心感化她。这女人大概是被多吉感化的差不多了吧,我们杀了多吉,她当然要报仇了。
那多吉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们呢?我追问他们,朱扎死了,你们把多吉的女人孩子送到天山以北了么?
他们说没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是把他们安全送到天山以北任由他们发展,那就是送虎归山啊。我们当场就把那些女人和孩子们杀了。
杀了?我吃了一惊,你们杀了她们?
他们点点头,我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对外面只要说是朱扎在大漠里中了蛇毒就行了。
他们点点头下去了,我心里却有些怀疑。朱扎怎么这么简单就被毒死了?看来,此事必有蹊跷。可是既然回来的人众口一词,而且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慎重一点较好。
几天后,那些回来的人全部神秘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更没有知道他们是什么时间偷偷溜走的。草原上突然流传出一句谣言,说是我作为一个以外族身份第一个统治草原的王,害怕功高震主德高望重的神箭手朱扎哲别夺取草原的统治权,以流放多吉的家眷遗孀为借口,把朱扎打发到了大漠去,然后暗自派出刀客风痕在半道上杀死了朱扎。
风痕的身手早在攻打多吉府的时候大家就见识到了,他杀了凶悍骁勇的多吉,一点伤也没负。而那个时候,风痕不知去了何方,所以谣言很快就遍布了漠北草原的每个角落,各部落的首领居然也相信了这种谬传,骑着马日夜兼程从四面八方赶来格尔吉王宫质问我。
如果真是我杀了朱扎,你们能这么轻易就就进到格尔吉王宫吗?我一句话就稳住了那些老首领,可是年轻的首领们任然叫嚣着,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故意做给我们看也未可知否。
我指着格尔吉王爷的银座,我说,大家回去吧,我是格尔吉王爷亲自选的女婿,我活着,就是漠北草原的人,名正言顺,我为什么要怕朱扎夺位?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以格尔吉王爷的名誉起誓,你们回去之后尽管去查,如果真的是我杀了多吉,我愿意受五马分尸之刑。从今天起,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我会一直在格尔吉王府里呆着,绝不踏出大门半步。
首领们心满意足走了,我却着急起来,虽然朱扎不是我杀的,可是这件事现在砸到了我头上,我就不能无动于衷了。更何况,现在朱扎到底是生是死还是个谜,我必须要查清这件事。
哄晴芷睡着以后,我点亮油灯,写了一封信给麻刀,让他收到信后立刻帮我查清楚,朱扎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远在大漠的麻刀了。
十几天后,麻刀亲自带着人马来了。他提前以我的名义把各部落首领都召集了过来,首领们坐成一个圈,围着我们,不知道麻刀带来了什么消息。
朱扎没有死。麻刀说出这句话后,首领们一片唏嘘,纷纷议论起来,七嘴八舌。
既然朱扎没有死,那么他在哪里?他怎么不来见我们?
麻刀说,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来见你们。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大声质问麻刀。
因为他想做草原王!
麻刀此话一出,不但是那些首领们震惊了,就连我也震惊了。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们说清楚。
他二十几天前来找过我,你们知道他找我做什么吗?他说,麻刀兄弟,你跟着李如水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他鞍前马后效劳,如今他得了草原,自己回到草原上享福去了,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荒芜的大漠里,你不觉得委屈吗?他喝到了一大锅汤,却没打算分你一杯,这样的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迟早会被他收拾了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击。我如今就是这打算,你要是愿意,咱们联手,杀了他,然后平起平坐共同统治草原如何?
那你怎么说的啊?有几个年轻人奈不住性子问麻刀。
我当然不同意了,我当场二话不说,就拔出刀来,和他打起来,结果他砍了我一刀,我掩着伤口正要叫人,他突然一个反臂,我下意识一躲,谁知道他只是虚晃一招,见我躲了,他就逃了出去。我连忙喊人来抓他,结果在老爷山上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他。
这家伙,在老爷山上呆了那么久,早就摸清了老爷山上的地势,肯定是躲起来了。我们当夜没找到,第二天又搜了山,也没找到。我想,他大概早就趁着夜色逃走了。
首领们信服地走了,临走前跺脚骂着朱扎,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救了他的命。
首领们这么说,是有一段故事的。
朱扎很小的时候,爹娘双亡,是在草原上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他因为善于放牧,被乌吉娜老公主的管家召进了老公主府放牧牛羊。朱扎长到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打死了一只偷袭羊群的豹子,谁知道那豹子是多吉饲养的,多吉就要杀了朱扎泄愤。
乌吉娜老公主听说了此事,非但不怪罪朱扎,反而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命令多吉不得伤害朱扎。多吉得到娘亲的命令,虽然不敢光明正大来加害朱扎,但是暗地里却要置朱扎于死地,朱扎实在无法,就逃到了格尔吉王爷这边来,格尔吉王爷早就听说了此事,他对朱扎很是赏识,就为朱扎请来师父,教他练武习艺学得一身本领,谁知道,朱扎这家伙,现在反要恩将仇报。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看着熟睡的晴芷,默默想了一晚上,思来想去,觉得麻刀的话也是漏洞百出,朱扎既然有能力砍他一刀,就有能力杀了他,而且,他已经知道了朱扎的秘密,朱扎似乎更有理由杀了他啊,可是为什么却没有杀他呢?而且我去江南的那段时间里,朱扎和麻刀还有二狗几个人都在做生意,在老爷山上根本没呆多长时间啊。我回大漠之后,就开始筑城,朱扎忙着去运石,也在老爷山上没待多长时间啊,既然他没在老爷山上呆多长时间,那么他哪儿来时间去熟悉老爷山的地形呢?
我对着黑暗想了整整一夜,越想越复杂,思绪像麻线一样缠了一个大团,怎么解都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