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救赎——读《野猫不可能彻夜喊叫》
朱山坡的这篇小说文字无比流畅,环境描写简洁,人物勾勒也一句废话都没有,真是篇适合急性子阅读的好文章。
故事的主人公有两位:
我,人到中年的独居画家,有名有利,画作会送艺术品拍卖行;
闫小曼,离了婚的中年女性,容貌较好,语言风格独特,抑郁症。
作者开篇就抛出悬念。
独居在高档小区的“我”是主动选择孤独的,显然,我是个成功的画家,为了躲开记者、画商、不速之客搬迁三次,但这么成功的画家为什么离群索居?成功勾出人的悬念。
紧接着,作者就抛出第二个悬念,这个锲而不舍敲门的女人,为什么会穿着粉色睡衣登门拜访一位独居的男士?
作者描述这个女人用了视觉、感觉和嗅觉,看起来“体态丰腴,面容姣好,肤色很白”,感觉是善良羞涩,优雅端庄,散发着蔷薇的味道,高档香水。这番描写又分明与粉色睡衣、冒昧敲门都是违和的。
第三个悬念,她提出要喜欢对方的阳台前,为什么先警觉地转身看对面的门?
第四个,为什么闫小”对”我”家的布局这么熟悉?
看到这些,我认为写的是一次别有用心的相识。
11楼的离婚女人闫小曼,到12楼的独居男人”我”的家中借用阳台。第一次敲开门,自顾自地谈起阳光,送被取被;第二天送来另一床被,并成功的搭上话,讨论画作也谈到前夫,并且留下蔷薇的芳香。
她的话对“我”产生影响,我也对她的反应似乎生出了男人的欲念。比如对她外貌的赞许,偷偷轻嗅她的被子,下意识按她的建议去晒太阳,期待更多偶遇。
但,很快,接节奏就变了,文字开始有了更多引人好奇的复杂性。
送来竹子盆景的闫小曼,似乎真的将竹子当成人。
文中其实是以“竹”喻人的,暗喻的,是得了抑郁症自杀的画家太太和女主人公闫小曼,她们具有共同的敏感特质,作者用闫小曼的话概括——
“这些竹子娇气,经不起风雨,也经不起暴晒。”闫小曼叮嘱我说,“它还怕俗气。不能染上烟火味,不能对它们泼脏水,也不能对它们爆粗口。”
“我”也对这些竹子的照料也细致得超乎寻常——
好像闫小曼盯着我干活,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天气不好的时候,我担心它们。伸腰踢腿的时候害怕伤到它们。我的衣服不能在大阳台晾晒,因为我必须避免衣服残留的带着肥皂味的水滴落到盆景上。
这,似乎与起初那怕人打扰的状态存在很多冲突,又让人不禁好奇,是因为“我”对闫小曼生出了别样的情愫吗?
当看到太太被导师喻为“月光下的凤尾竹”,她自杀后,“我”不再画湖,改画竹子的部分,突然就理解,“我”的悉心源于在竹子中寄托了更深情感,也理解“我”为什么头戴假发照料它们。
阳光,对于闫小曼和死去的画家太太来说,代表的,是对生的渴望吧?她们努力微笑,期待能完成自我救赎。
所以,闫小曼要把竹子送到阳光下。
揭开关于闫小曼的悬念,作者只用了几句话,对门老妇说——
经常来你家的女人患有重度抑郁症,自杀过三次了。你的房子上一任业主是一个独居老头,心软,经常让她进门,冬天在大阳台上吊嗓子。
这种揭开谜底的方法,简单利落,什么都不必再说,自有读者给脑补,真是个好方法。这位老妇人虽然庸俗、八卦、喜欢带着恶意窥探他人生活,但在本文中,作用巨大,除了揭示真相外,还负责提醒“我”,听到的叫声并非幻觉。
在结尾,终于出现小说题目中的“野猫叫声”。
这种彻夜喊叫,低沉而尖锐的声音,在老妇人口中,是不害臊的母猫在叫,但是,听在“我”的耳中,是痛苦的低吟、绝望的呼救,“我”在这一刻,生出使命感,想要帮帮楼下被抑郁症折磨的闫小曼。
于是,虽然小说结束了,但接下来的另一个故事,似乎刚刚开始。
本文中,我和闫小曼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数得清。每一次,通过闫小曼的态对话和动作呈现外部状态的不同,而我,则凸显心理层次上的渐渐改变,这两种描写一外一内,各有出彩。
故事线虽简单,却有三条:明面上的一条,是二人的相识、产生交集的过程,另外的两条,分别是“我”对闫小曼悄然滋生的情感,牵出对妻子离世的遗憾,和闫小曼情绪状态的变化,自救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