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阵痛（26）

【乡土】阵痛（26）

莫小莉缠着妈妈，暑假里要帮妈妈在收购站干活。张巧珍先是不让，拗不过，只好答应让莫小莉傍晚去帮忙。这一年易拉罐的回收热火朝天，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的生意竞争的也很激烈。收废品的破烂王们，脾气也是越来越大。天气太热，他们就不愿意再往收购站送啦。中午，这帮人收完货，都会集中到县城的菜市场，这里有几家经济实惠的小饭店，花上一元两元的，吃得饱饱的，下力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多干活，少花钱，每个月把荷包攒的满满的，给留守在家里的妻儿老小寄回去，能得到家里老婆一句“当家的，你真能干，你真中。”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最幸福的满足。

渐渐的，这几家小饭店，形成了一个新的“商贸圈”。几家废品收购站中午都会拉着车，来这里进行一次集中收购。张巧珍起初因为人手不够，没有加入这场“贸易大战”。现在莫小莉非要帮着看店，张巧珍就动了心思。莫小莉一听，也要去：“妈，我陪你一起去。中午又没人来交货。”张巧珍不愿意让莫小莉去，大中午的，30几度的高温，十几岁的孩子跟着太受罪了了：“不行，我自己吃苦受罪就够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吃苦受罪。你们好好学习，比啥都强。”

张巧珍一个人拉着车子去了菜市场。头上太阳毒辣辣的，没有一丝的风，单是拉着空车子张巧珍就已经出了一身汗。刚到'商贸圈",因为张巧珍的好人缘,破烂王们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这个说："老张,你还知道来,今年的易拉罐多吃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咋不知道挣钱类。”那个说：“就你能，老张一个人忙不过来，你都不知道吗？”“好来，好来，别吵吵了，数数吧。”噼里啪啦，每个人把自己麻袋里的易拉罐倒到地上，张巧珍麻利的边过数，便装到自己的麻袋里。

大家伙闹嚷嚷的交完了货，都各自找地方乘凉去了。张巧珍还要用锤子把易拉罐砸扁，以节省易拉罐占据的空间。张巧珍专心的干着手头的活，莫小莉悄悄的出现在妈妈的身后，找了块砖头砸起了易拉罐，头一次干着活，莫小莉不小心砸到了手，手指一瞬间变成了青紫色，很快起了个大水泡，莫小莉疼的哎呀一声，张巧珍这才发现莫小莉，拿起莫小莉的小手一看，张巧珍心疼的直掉泪。莫小莉疼的眼里含着泪却安慰妈妈说：“没事，是我不小心。”张巧珍说什么也不让莫小莉砸易拉罐了。莫小莉就帮妈妈把砸好的易拉罐装到袋子里。

回去的路上，张巧珍在前面拉着车子，莫小莉在后边推着。“莫小莉！”走到娘娘巷口，正好碰见莫小莉的同学杨飞飞。杨飞飞停下。行车喊满脸的着莫小莉。张巧珍停下车，莫小莉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又顺手抹了把脸，大大方方的说：“杨飞飞，这么热的中午，你上哪野去？”杨飞飞没回答，到哈哈笑的弯下了腰：“你看你的脸，都弄成猫脸了。”

和杨飞飞分手后，张巧珍问莫小莉：“小莉，你害怕碰见同学吗？会不会不好意思？”莫小莉说：“妈妈，凭劳动挣钱，帮妈妈分担责任，我有什么难为情的。如果他们为这看不起我，轻视我，我也不稀罕和他们做朋友。”路上有一段是上坡，莫小莉明显的感到妈妈很吃力，莫小莉弯着腰撅起屁股，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推。一天下来，莫小莉觉得好累好辛苦，可莫小莉不怕，她想，妈妈是怎样成年累月的坚持下来的啊。在莫小莉的心里，她敬重妈妈，妈妈的吃苦耐劳，无私付出，在莫小莉心里留下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

这个暑假，莫小莉变瘦了，晒黑了，也很快的成长起来了。莫小莉以自己暑假的经历为素材写的一篇作文，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同学们都向莫小莉投来敬慕的目光。漂亮，努力，自强的莫小莉是一束光，很快地，莫小莉身边围绕了很多优秀的好朋友，开始了她们长达一生的友谊之旅。

1986年的夏季，一首《让世界充满爱》一夜之间占据了大街小巷的留声机。“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这动人的旋律让空气都添了几分甜蜜。中国流行乐风靡神州大地，唱响了一个时代的宏大主题。这是刚刚迎来改革开放的中国献给全世界的最美的声音。

大姑娘小伙子都穿起了喇叭裤，烫着大卷发，穿起了花衬衫，单从后背来看你都分不出哪是公的哪是母的。邓丽君这位在1986年获选美国《时代杂志》世界七大女歌星的传奇歌手的柔媚而销魂的声音，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川流不息。“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的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启蒙了被陈规旧俗束缚已久的少男少女们对爱情的渴望。

莫二伟这一年顺利考进了小城的省级示范高中县城一高。莫二伟比哥哥大伟更帅气。依旧是立体的五官，不过比着大伟多了几分清秀，少了几分张扬。人又聪慧坚韧，比着莫大伟多了几分稳重和老成。学校离家还是挺远的 ，二伟只好住校。学校食堂伙食还是可以的，想吃饱不难，但想吃好，花钱还是挺费。二伟知道家里给爷爷治病拉下了不少的外账，二伟都是省着花，真的是一分钱想掰成两半花。两件 白衬衣，两条黑色涤纶裤子，秋天再加个毛衣和外套，冬天添置个大棉袄。这就是莫二伟全部的行头了。

莫二伟刚满月的时候，一个游走江湖的道士对张巧珍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情种，要走一辈子的桃花运。街坊邻居在莫二伟长大后都把这当做笑话打趣莫二伟：“二伟，有几个女朋友啦？”二伟也不恼，嘿嘿一笑，跑走了。这一年，莫二伟的桃花运真的来了。

莫二伟发现自己的桌斗里总是莫名其妙的会出现一些高级食品，饼干啦，咖啡啦，奶粉啦。不知谁放的，不能物归原主。这些高级食品不 心理吃放坏额了，简直就是暴胗天物。二伟只好毫不客气的把他们消灭掉。莫家家训里有一条就是无功不受禄。一次，两次，三次，这些高级食品，源源不断的像小溪一样补充到二伟的桌斗里。二伟的心里开始不安了。

又是一个晚修结束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呼朋引伴的离开教室，往寝室去了。教学楼很快地安静了下来，每个教室的灯都熄灭了，只剩下走廊里昏黄的廊灯还亮着。高一三班在一楼的最东头。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个包包手里提着从走廊的西头往东头走来。女孩子迈着轻巧的步伐很快地走进了高三一班，轻车熟路的走到了莫二伟的座位跟前，弯腰把包里的东西塞进桌斗里。

教室的灯忽然亮了。女孩显然惊着了，猛地站直了身子，两抹红晕瞬间飞上了脸颊。莫二伟站在墙边也愣了，他没想到，居然是她。王梓轩，父亲是县委副书记，母亲是县妇联主任，典型的高干家庭。但这个女孩子身上没有一丁点干部子弟的浮夸之气，待人温和，彬彬有礼，人也长的漂亮。高一年级不知道多少男孩子在心里暗暗的喜欢着这个清淡如菊的女孩子。莫二伟也无法否认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好感。

但是双方家境的悬殊，莫二伟自身的敏感，使这个孩子不愿意正视这份好感，说话也不由得刻薄了。他冷漠说：“王梓轩，谁给你的权利往我桌斗里乱放东西。拿走，以后也不允许再放了。”王梓轩心里猛地凉了一下，看着眼前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的莫二伟，王梓轩几分害羞，几分懊恼，委屈的垂下眼帘，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可是她又不能说，我看你生活太差劲，怕你吃不饱，吃不好，想给你改善改善生活。哪个男孩子愿意直接接受女孩子的同情和怜悯呢。哪怕是这个女孩子对他充满了爱意和敬佩。而这种在逆境里不服输的尽头，却愈发激起了王梓轩对莫二伟的爱恋。

王梓轩柔声说：“二伟，你真的不明白吗？”说完这句话，王梓轩轻轻拭去眼泪，扭身跑出教室。莫二伟听着王梓轩的脚步声越来越来轻微，直至再也听不到了，才颓唐的一屁股做到位上，心里半是温暖半是歉疚，不知怎的，眼泪也扑簌扑簌的流下来。落在地上，一滴一滴的正好砸在王梓轩的泪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