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同性】《恩心的蓝屋顶》| 二十

2018-07-27  本文已影响0人  新新女王

二十、Les的小三

      那一晚,恩心在张阳的怀里沉沉入梦。好像很久都没有做过这样一个梦:一个女孩子,大概是14、15岁年纪时的她,穿着她旧旧的耐克球鞋,在晴天下午阳光如烟的操场上跑,跑着跑着飞了起来。

      恩心从初中开始,就不间断地做着这个梦,那是从她有了第一个梦想的时候开始的,初二那年她第一次发表文章,在类似《中学生博览》这样的小册子读物上,那个时候开始她梦想成为大作家,念北大新闻系。

      醒来,翩翩然降落上海。睁开眼,看到张阳白净的脸。恩心惊讶,自己躺在纯白的床榻里,一切都是白色的,嗅到淡淡的香气,是两个女孩子的体香混合在一起的别致气味,恩心满足地狠狠吸一口。

      她记得每每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从男友的房间里醒来,那一股微臭的气味,不知是男人呼吸了一整晚的味道,还是身体衣服残留的烟味,总之是令人不悦的。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还在睡,毛孔张开,憨憨的厚嘴唇也张着,因为女人的爱倒也显得可爱。

      不过于今晨,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张阳在上班前挤着逆行于城市人流高峰的地铁,将恩心和她的箱子火速搬回家,只交代给她妈妈一句:“小姑娘来家里住一阵子,做点早餐给她吃。”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恩心和张妈妈面面相觑。

      恩心的所有行头被安放到了张阳的房间里,房间的摆设是规矩的那种,没有色彩时尚的家具,一律都是实木衣柜,实木床,实木五斗橱和写字台,暗色皮沙发,老地板。墙上挂着“天道酬勤”的书法,写字台的玻璃板底下压着张阳的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照,恩心在几十人的合影里找她,女生排里面,头发最短干干净净像男生的那一个就是,她总认得张阳的笑容,特别灿烂,嘴巴咧到耳朵根的就是,因此很好认。

      张阳的妈妈大概已经习惯了女儿带女生回家住,因此并无什么情绪,两人分别呆在不同的房间,互不打扰。

      恩心只是四下环顾,不知道该不该坐下,但又拥有相对的自由,这个家里寂静无声,时间的流速仿佛一下子变慢了。她又心虚,又感动,原来这就是张阳从小长大的房间啊,向窗外看,宽阔的树叶郁郁葱葱,可以远远地望到南浦大桥。这是上海一户普通的人家里,而她就置身于此,一个帅气女子的房间,她也许正上着班,不知道有没有想着自己,不知道经过昨夜的亲密,她今天的心态有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样泰然处之,像已经经历许多女孩那样平静地酷酷地,一如恩心所认识的她。

      反正,在她的心里,是再也不能和昨天一样了。

      她就在这个房间里看书,投简历,写童话,像被张阳捡回家养起来的鸟。恩心觉得,在这个张阳成长为“恩心的张阳”的房间里,时间就会流逝得特别慢,一天仿佛有以前的两天那么长。

      张阳不怎么回家,有时候她白天上班,晚上就去夜店打工到下半夜才回。恩心就偷偷跑出去等她,就等在小区门口,远远地看见出租车停靠的亮灯,夜晚凉风阵阵,但恩心好像举着一团火。

      她们有时会在傍晚,两个人都吃完饭之后,回到小房间关上门,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蝴蝶》,那是部经典的拉片,张阳说她会不时翻出来看,看了6、7遍,恩心是第一次看,带着启迪式的探究。

      看到一半她们开始亲吻,久久缠绵的舌吻,不知是谁把电影按了暂停。

      她们有时做爱,不是真的男欢女爱,而是类似小鹿的相互舔舐,有时微笑互道晚安,然后并排睡觉,张阳喜欢理顺恩心的长发,恩心喜欢张开五指轻触张阳刺刺的毛寸,弄得手心扎扎的,又扎不够。

      恩心也很喜欢张阳家的位置,在浦东深处,没有浦电路那么热闹,可是有老大昌,是上海顶有名的西饼屋,还有老昌盛汤包馆,和红宝石蛋糕店。

      一开始,她总是分不清上海那些老大什么的店名的,可在上海时间久了也就分清了。她最喜欢老大昌的核桃挞,红宝石的奶油小方,栗子蛋糕,又可以去牛奶棚买一盒上海人喜欢的光明牌香浓3.5牛奶。去吃一客小笼包解解馋也不费什么钱的,还有豪大大鸡排,女生都喜欢,撒上甘梅粉和椒盐,用竹签插着,一路拎着吃,热腾腾香香酥酥的鸡排,还是恩心来上海之后才喜欢上的。

      浦东的马路是方方正正的,宽阔而大气,很好认,不像浦西,一色需要穿街走巷的小弄堂。而到了浦东的花木一带,则又像是来到另外一番天地了,总是雨后,空气很清新,路的名字都是以花和树命名,丁香路,梅花路,芳甸路,白杨路。恩心很喜欢,总是游荡,逛到小喷泉,这里是地铁的终点站,花木路。

      白天,张阳的妈妈不多话,恩心就去说:“阿姨,咱们去世纪公园溜溜,行吗?”“阿姨,你闷吗,我陪你去八佰伴转转呐?”

      一来二去的,张阳的妈妈和恩心就有了感情,两女人在家像娘儿俩,一起扯被单,摘豆角,轮到张阳像客。

      这样的日子一过也是十天半月,安坤那边就有了信儿,这是恩心怎么都没想过的,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会这样帮她。

      他将恩心的简历转给了一个从前的同事,那人刚到一家新组建的媒体去做主编,年轻的团队,正在积极地招收一些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加入。

      主编看了恩心的两篇稿子,说还得新闻科班毕业的,写得真好,这小姑娘是自学的金融?期货组正缺人呢,要不然让她过来面试?

      有时候世事原是这般机缘巧合,每个人都有他的际遇,工作和感情都是,明明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回头看看却早已定好,恰好遇到了,那就是了。

      面试的时候,恩心来到一间有整面落地窗的会议室,可以望到浦东更深处的全景,公园绿地小河,高楼,和很多在建设的工程。听张阳妈妈讲,浦东就是在90年代初,南浦大桥竣工之后才开始发展起来的,也就是这短短的十几年时间,浦东建设得如此之快,甚至变成全国最重要的金融地标。以前的浦东全部都是菜地,因为一江之隔被上海的那头遗忘,但浦东人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上海人,而浦西的繁华,十里洋场,那都是外国人和来沪奋斗的外地人占据的地盘。浦东人跟浦西人结婚,往往都是浦西人觉得亏,八十年代的上海,有“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观念,张阳的妈妈就是浦西的时髦小姐,嫁给了浦东种菜人家的毛头小伙子。

      “你觉得你可以写好财经新闻吗,学新闻的大学生,为什么在期货公司实习的?”主编戴着大玛瑙戒指的食指轻叩桌面,压着恩心的简历,那简历已经被仔细研究过,打上了许多记号。

      “我从大三开始就对金融感兴趣了,自己把证券、期货、基金的从业资格都考了,并且在大学时主修了财经方向的新闻,我有新闻理想,喜欢与人打交道,又有在期货公司实习的经验和人脉,我有热情和信心可以做好这份工作的。”

      恩心正式而书面的回答,令主编抬头看她一眼。他看着这个不怎么干练也没有真正当过记者姑娘,甚至眼神单纯如小狗。但也许只要三年的培养,她也可以成长为期货业优秀的记者,成熟得体而具职业素养的。

      “听安坤说,你现在在上海住了个群租房?”他似乎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叩击桌面的手指交合在一起放在嘴边,这是一个人陷入思考时的动作。

      “前阵子的,6个女生一间,现在搬到朋友家。”提到住处,恩心怯怯,随即又补充道:“是女生,在上海认识的朋友,上海人的人家啦。”

      主编似笑非笑,抬头看她,正与她无处安放的目光对视。她又意识到好像她没必要解释这样多,又不是谈男女朋友的,面试工作而已啊,就心想自己是多蠢多笨。

      “这样,只要你决心在上海发展,我们就接收你。”他起身站定,示意面试结束。“下午去HR那里面试,谈工资之类的问题吧。住处的事,你自己注意安全。”

      这是一家在A股上市的大公司,就这样恩心的简历被给到了人事部。

      经过几轮的复试,接受公司HR的盘问,一封录用通知书翩然而至,职位是她梦想中的——财经记者。

      下午三四点的浦东,正是一切生命最鲜活的时刻。蓝村路上,人们陆续地从地铁站里走出来,走进麦当劳,面包房和居民区的喧闹的菜市场里。夏日明晃晃的艳阳,给湿热的地面烘干了,这是浦东典型的天气,晴朗开阔,让人想到要好好迎接新的一切。

      恩心此刻就是这种心情的,她满满地吸入一大口上海的空气,能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虽然一路走来实属不易,但事情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可以慢慢建立自己的事业,做喜欢的工作,要等晚上告诉张阳这个好消息,她那样昂首阔步地往家走,还是晃着晃着,看到小朋友也微笑,就像她小的时候就是喜欢这样晃着上学,见到小鸟什么的就停下来,看见一个马路对面也在晃悠着走路的同学,她们一起迟到了5分钟,看见教室门口还有其他晃悠着上学的同学在罚站,大家就憋着不笑,只见脊背在忍不住颤抖,真的快要憋不住笑出声来!

      那就是恩心,她就是这样长大。

      那晚张阳很晚还没回家,恩心也不打电话,自己在心里攒着一个大惊喜。和张阳的妈妈吃过晚饭,电视里放着星尚频道搜寻上海小吃的美食节目,她们每天都看,有时是生煎、烤生蚝,有时是闸北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面馆,只是要排队很久才能吃上一碗面的那种。这一年上海的烤鱼特别流行,星尚频道探访了好多烤鱼的小馆,恩心想着自己入职发工资后,能和张阳去浦西钻进一家巷子深处的小餐厅,美美地吃上一顿泡椒味的烤全鱼。

      晚上10点多,张阳依然未归。张妈妈对恩心说:“准是今晚又要在夜店到下半夜,不会回家了,早点进屋,休息睡吧。”

      恩心憋着的兴奋劲儿,却由狂喜期盼转为小小的失落。她不太甘心这么重要的一天见不到张阳,不能和她说自己终于被那家喜欢的财经媒体录取了的事儿。她抓起包,留下话说:“阿姨我出去找她。”就冲出门。

      尽管张阳从不让恩心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也不准她去Les酒吧玩,但是她此刻就是一股勇气和决心,要坐着长长的地铁穿过黄浦江,去衡山路上找张阳,她太想她,太想告诉她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了,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张阳,还能不能赶上回来的地铁,她憋了一晚上,在心里更是发酵出了庞大的想与她分享的欲望。

      6号线到世纪大道转2号线,再在人民广场换乘1号线,其实恩心最怕到人民广场地铁站换乘,那么多的人集中在这里,向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涌动,那真是壮观又怵目惊心的场面,只能被攒动的人群推着匆匆地走。

      夜晚的衡山路变成酒吧一条街,在老梧桐的掩映下,是霓虹灯闪动的暧昧世界。

      外国人和寻乐子的青年人徘徊在街口,选一个顺眼的酒吧坐下,或者是酒吧木头走廊的美国风味吸引了他们,或者是身姿摇曳的年轻卖酒女孩热情的寒暄想让人在此停留,每一个人选择一家店来小酌,都是不解之缘。

      而张阳在的Les吧不同,它不在路边,地表下面深埋的别有洞天才是女孩的世界,这像是当今的中国人对待同性恋者的态度。

      这家酒吧今天人并不多,角落的沙发里,三三两两坐着耳语的女孩,帅T们散发雄性的气息,打扮精致穿牛仔和马靴的女孩却看不出中意着谁,拿着一杯红酒百无聊赖地摇晃高脚杯,手抚着带了耳钉的那一边耳垂,暗地里发出暧昧的信号。

      恩心环顾了一周,并没见张阳。她借着昏暗的光束走到中间吧台,一个调酒的轻易看不出性别的帅女孩,腼腆地去问:“张阳在吗?”

      那人放下正在擦拭的玻璃杯子,凑过来喊:“什么?听不清,你大点声!”

      “张阳在吗?”恩心扯着嗓子喊。

      “你找张阳?那要问老板娘啊,你等着我去给你叫。”

      于是那人离开吧台去后面,不久走出来一个好漂亮的女生。“是你找张阳吗,你是谁,找她干嘛?”那女生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娘了,一开口是台湾腔,一股强势的口吻,在一束光的投射下恩心端详着她的容貌,五官精致,大大的眼睛,只穿一件白T恤也气质无限,和台湾很漂亮的那个女明星贾静雯有点神似。

      “我是,我是……”恩心还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和张阳的关系,要说是女朋友她还是感觉怪怪的,张阳也从没说过让恩心做她女朋友的,张阳要真是怎么说了,她也不一定接受。“是她的朋友。”恩心暂且这样定义。

    “哈,原来是朋友,我就知道张阳不可能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的。”女孩展开笑颜:“刚刚吓到你了吧,她在里面忙,你是第一次来?对你没什么印象的。”

      一席自我介绍把让恩心彻底傻住了,她怔在那里,刚刚还轻灵雀跃的心像是从万里高空坠至悬崖深处。这女孩——她又是张阳的——什么人呢?

      虽然还不确定跟张阳的关系,但是在她的心里,早就把张阳当作是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她还记得和张阳第一次开房间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陶醉在女孩之间的柔情里,她还以为和张阳就这样慢慢地发展,生活在她从小长大的房间里,能达到共存共生,自然地接受对她爱恋的关系。

      “你先坐着,我叫人给你调杯酒,我先去叫她过来。”女孩子声音甜美,像蝴蝶轻盈地转身而去,恩心深陷进卡座沙发里。

      没过多久有人拿来一杯玛格丽特,精心调制的鸡尾酒上面插着一片薄薄的柠檬,以及柠檬瓣和盐。

      玛格丽特是集所有酸、涩、咸、苦混在一起的酒,是她因为贪玩第一次来到这间Les吧遇到张阳时点的酒,她一直期待再来一次,再喝一杯这奇怪的玛格丽特,如今还终于如愿以偿,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这多么讽刺。

      “恩心,”张阳拿着一瓶酒坐过来,倒是镇定的样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恩心有一点怨,也怨不起来,恨,没必要恨。只有些委屈地说:“我拿到offer,可以入职了,你却不在家,我等不及要告诉你,就找到这里来了。”

      “真棒啊小美女,来,开瓶酒,帮你庆祝。”张阳只用衬衫一角隔着,就打开了酒瓶,随意将瓶盖用拇指弹走,还是一样漫不经心的潇洒。

      “我不要酒……”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搓气地低着头,眉头紧锁,像忽然不会理顺心绪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们回家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说吧,现在就说。”

      “你现在乖乖回家等我,我们回去再说好吗?”张阳抓住恩心的手腕,紧紧握了一下,她环顾四周,瞥了吧台一眼,又把眼神转回来,眼里平添了一丝焦虑和渴求平息。“我们感情不好,我不爱她,我要分手的。”

      恩心饮尽了玛格丽特,杯子边上一圈盐粒粒,苦苦涩涩咸咸,只好用加冰的威士忌兑绿茶解冲淡,但喝了浓浓的酒精的味道也不好过。

      “陈言是台湾女生,很强势,她不像你这样温柔。她家里有产业,21岁来上海开了这间酒吧,也不像你这样能吃苦,乐观自立自强。她喝很多酒,我们时常吵架,吵到把店里的东西全砸了,但她不让我离开。”张阳点起一支烟,低声地与恩心讲起。恩心从不知道她会吸烟,只觉得这间暗室里的她,与白天阳光下的她一点也不一样。

      “我们在一起两年,她始终有点阴郁,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经营她的酒吧。我也因此改变了生活的模式,夜夜笙歌没有精神支撑白天的工作,因此辞掉了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改接一些零散的翻译,带旅行团。”

      这样的生活是恩心所不了解的,似乎离她很远很远。她想不到在上海这样一个繁荣的大地方,在滨江澄净的天光下,有多少青年人却过着这样昏天暗地的日子。她想起之前租住的那个群租房,那里面挣扎着过活的年轻女孩,月薪2000元的贵金属销售,因为要每月给家里寄钱,已经租住月租500元的床位两年的农村女孩。

      上海这个地方,它的热闹吸引着无数人前来奔赴,不乏口含金匙出生的富二代,夜行于市,混迹于高档的声色场所,或从事一些前卫的工作,打碟、调酒、帅女孩、酷少爷。但她从心底怜悯那些隐忍的,努力要让生活变得美好的年轻人,哪怕势单力薄的他们,每天迎着第一缕晨曦出门,在年轻时也在这里洒过自己的汗水,为上海这个地方做出过一点哪怕微不足道的贡献。

      “这一年酒吧经营不善,拉拉这个群体毕竟是小众的,消费能力太低,酒吧入不敷出,就快撑不下去,只能变成普通的酒吧。我早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现在在这里只是帮她忙而已。”一支烟吸完了,张阳喝一口威士忌,连冰一起吞下。

      “那我们回家好吗?”恩心什么都说不出,这夜给她的震撼,不仅是感情上受了一点小伤那么简单,而是看到一个城市的另一种人和生活。

      她无非是害怕,怕那个假想中的阳光爱人远去,再也没有一个张阳,帅帅的样子,内心柔软的女孩,穿着黑衬衫,只戴一只精致的银耳钉,在晴好的天气向她走来。

      她开始拉扯她,扯着她往外走,离开这个昏暗的地下室,放DJ慢摇充满暧昧不明气氛的暗室。

      音乐停了,忽然灯一下子全开了,白炽灯的光来自正上方,照亮整个空间,恩心才看到卡座的黑色沙发的本色,玻璃茶几上的酒渍,地面是未经装修的水泥地,才看清五颜六色的预调酒,吧台堆叠的一排骰盅。两个正坐在角落接吻的女女,胖T拉起她的干瘦女孩忿忿然离去,甩下一句:“Whatthefuck!”上海就是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说着形形色色的语言。

      白炽灯光晃了所有人的眼睛,一个没有一扇窗子的夜店,阳光从来都照不进来,也极少开灯,突然这样一下子灯光全亮,格外刺眼。

      开灯的人,正是陈言,张阳的女朋友。

      “你们是什么关系?张阳,她是谁?”恩心这才看清陈言的模样,生得水灵灵的女孩子,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皮肤是张阳说的那样,常年不见阳光而捂出来的不透明的白皙。

      “你别误会,她是我一妹妹,才来上海没多久的。”张阳慌忙,眼神闪烁。

      恩心从橙子那知道,当一个人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那就说明她在逃避什么东西,内心在挣扎着说谎。

      “那她为什么找到这来,为什么拉着你?你们在窃窃私语地说什么!”女孩的眉眼很冷,情绪激动不能自持。“张阳,这两年来,我有对不起你吗?因为你想要个拉拉的根据地,和朋友们放松,我把这间酒吧改成了Les吧,可是拉吧根本就不赚钱!”

      “那请你改成普通的吧,不要硬撑了!我是讨厌你的生活态度,你每天白天蒙头大睡,到下午才起,过的什么颓废堕落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下去了!”张阳对女孩吼,恩心第一次见。

      “我要看店,我要照顾客人,我怎么可以晚上睡觉!”

      “酒吧每周有四天不营业,你还是夜夜游魂一样的,开着最大声的音乐,酗酒,烂醉,浪费时间。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

      女孩开始失控地捶打自己的头,头发被她抓得散乱,身体没有重心似的瘫坐在地上:“我爸妈已经几次叫我回台湾了,我没有,我在挣扎,我在等,在等台湾同性恋婚姻合法之后带你一起回去,我们去结婚。可你怎么这样对我,几次要抛弃我……”她越说越伤心,声音转弱,哭起来。

      张阳看看眼前歇斯底里的女友,又看看恩心,已经不敢同她目光接触了。恩心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是情侣之间在吵架。她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的伴侣之间,也可以吵得这么凶,是正常的男女情侣之间发生的对话。

      “张阳,我们好好的好不好。我把酒吧改造一下,改成直人吧,平时关店,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展览、画廊,我们好好的生活好不好,求求你。”女孩跪在地上向张阳接近,抱着她的腿哀求。

      张阳竟无语,如果不是生着一颗无情无义坚硬的心,在一起两年又怎会忍心决绝地去伤害不愿意放手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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