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爱情蜀道难(51)
（五十一）是祸躲不过
文|菀柳青青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我出门买早餐，回来之后就发现老妈就严肃地坐在桌前。我内心顿时紧张了，时候到了。
果然，老妈直接开门见山，“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你说的那个男朋友。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你让他来这里来！”
在很多地方，端午节的时候女婿必须到丈母娘家送礼，这个和过年一样庄重。
我对老妈说，“没结婚的，不能算。”
老妈圆眼一瞪，“只要是在谈的，都必须这样。”
见老妈如此坚决，这一关是蒙混不了了，我只得坦白，我和石旭峰已经分手了。
老妈果然大怒，一拍桌子，“我早就想到会这样！你呀，真是没用！这种条件的人你都保不住，真是丢人啊！”
然后她将杯子狠狠地在桌上顿了下，杯中的水被震出了不少，桌面上出现了大片水渍，顺着桌面往下流，滴到她的腿上了。本来就有火气的她就更加恼火了，站起来指着我，“你呀！怎么办哦！这么差劲！你还不如小姨家隔壁的那个娟娟！那个姑娘流里流气，稚头稚脑，但是人家比你强百倍！人家离婚了带了两岁的孩子，又嫁人了！你连这种人都赶不上，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在那些朴实的乡下人里，女孩子不管嫁的是什么人，只要嫁人了就算是有了一个固定饭碗，而像我这样单身的在他们眼中就是叫花子一个。
我匆匆忙忙地吃完早餐，将家里的东西向老妈交代了一下，就去上班了。
中午我给老妈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电话，打电话给姑姑，才知道她们一起去了解放公园。老妈听意佳的婆婆提起过，解放公园那里有专门相亲的地方，都是老人家替自己的儿女找对象，于是老妈决定碰一下运气。老妈方向感一向不好，迷路是常事，不过这次有姑姑在一旁，我也就放心了。
我下班后匆匆地赶回家，老妈已经在家里了，脸上掩藏不住失望的神色。老妈一见到我就感叹，“我发现哪个都比你强，你怎么就这么差？什么都跟不上别人？”
原来老妈在那边看了一下其它女孩子的信息，越看越觉得受打击，那些女孩子要么是年轻漂亮的，要么就是硕士博士海龟，要么就是家庭条件好，相比之下，我就黯然了许多。
这一次，她没有再发怒，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觉得我这辈子肯定是完了。
从小到大，老妈总是拿我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碰。比如，我考试得第一，她会说，第二名的那个孩子比你漂亮，倒数第一的那个孩子力气比你大。
而我也沿袭了老妈的思维方式，我很善于发现任何人的优点，然后用这优点来和我的缺点对比，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验证，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没有之一。
所以，在面对别人的夸奖的时候，我总是噤若寒蝉，惶恐不已。别人以为我只是谦虚过度，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的自卑，我觉得自己不配任何的赞美。我总是把自己的成功归因于一时好运，而把失败视作必然。
高中时，我开始意识到这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曾经努力地去克服，但只是徒劳。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童年时期的阴影对于个人成长的影响是多么的可怕。而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这种自卑已经深入骨髓。
我在老妈眼神的逼视下，全身有些燥热，我赶紧到厨房里做菜。
几分钟后，老妈站在门口，“过年的时候不是有个胖子跟你打过电话吗？现在跟这个人有没有联系？”
正在切菜的我，被老妈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惊吓到了，手抖动了一下，左手食指被切了一个小口子。我赶紧放下刀，用右手捏住伤口处止血。
见我没有回答她，老妈有些生气，“不得了啊，我问你话，你都当做听不见？我问你跟那个胖子有没有联系？”
我仍然没有回头，无奈地回答，“200多斤的胖子额，你不是嫌他胖吗？”
老妈回答，“有总比没有好。再挑下去，你连个胖子都找不到了。再说了，胖了是可以减肥的。你们现在有没有联系？”
为了防止血继续流出，我用右手紧捏着左手食指。不想让老妈看见，我没有回头，只是很简单地回答，“没有。”
老妈有些生气，“你要学会主动。现在的女孩子都很主动，你就不能积极一点？你看人家成成，条件其实也不怎么地，那些姑娘们赶着抢着要跟着他，有的还打电话讨好你舅妈。你要是有她们一半的脸皮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啊！”
成成是我的表弟，初中还未毕业他就到广东打工了。成成完全遗传了我舅妈的世故与尖酸，无论人品，性情，还是学历，身高，都很一般，家庭经济条件则更是拿不出手，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中，他竟然还是抢手货。那些车间流水线上的女孩子一个个如蜜蜂一样围着他打转，每天都有人主动给他买早餐，他的宿舍每天都有好多女孩子主动光临，他的室友们先是羡慕不已，而后就开始头疼不已。舅妈去过广东探望过他，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她被这样的情景给吓着了，连声惊叹，“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聊完成成的风流事，老妈感叹，“这样条件的人都有人抢，你可要抓紧啊！那个胖子，你跟他打个电话吧！”
我有些为难地说，“我没事找人家干什么？”
“你不好意思打电话，那我来！”不用转身，我也能猜到此刻老妈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恨铁不成钢。
听风就是雨，咋咋呼呼的老妈在我眼中就是一枚行走的炸弹，随时随地都能让我难堪无比。所以我相信，这次她绝对不是吓唬我的。
我回过头来，看见老妈果真转身朝放着手机的桌子走过去。我一时慌张，赶紧跟上来，却被瓷砖与地板交界处的小门槛绊倒，扑通一声跪倒在厨房门口。
听到响声，妈妈转过身来，见我跪在她面前，她的脸色变红，然后屈辱，愤怒，绝望的表情一一闪过。她瞪大眼睛，气急败坏，“让你主动点，你就为难成这样！”
虽然我有无数次向她下跪的冲动，但这次我真的不是有意下跪。此时我的膝盖隐隐作痛，左手由于在地上碰了一下，食指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老妈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全身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我到房间里找了一个创口贴，将伤口贴好之后，到厨房里做了饭。
老妈就是这样简单，无论心情多么不好，也会好好吃饭。我们相对无言地吃了晚餐，一顿饭之后，她的心情有所好转。
晚饭后老妈想起了正雅，“正雅也在武汉上班吧？离这里远吗？好几年没有见到她了，你问她有没有时间来玩下？”
然后，老妈就将话题转到了正雅爸爸身上。老妈说，“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得了这种病？”
过年回家的时候，正雅爸爸的情况早已被传到村民们耳中。我刚回去，就有不少大妈大婶还有老奶奶们略带幸灾乐祸的表情对我说，“知不知道，利平得了癌症？”然后，再加上一句评论，“这种人死了才好，活该！”
有的时候，那些看起来淳朴的人往往会说出最伤人的话，做出最伤人的事情。我每年回家，总有人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谁家的媳妇跟人跑了，谁家的儿子闯了什么祸，谁家死了还不到年龄的人……那种乐滋滋的，对别人的不幸喜闻乐见的表情，就像自己得到了什么荣耀一样。
而对于正雅的爸爸，村民们更加不客气。正雅的爸爸蹲过两年牢房，据传闻他劣迹斑斑，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各种坏事做尽。村里很多人表面上对他和他的家人客客气气，但是暗地里总是盛传关于他的谣言，谁家的东西丢了，肯定是他偷走了。其实正雅父母常年在外打零工，一年在家的时间不到一半，面对他没有作案机会的证据，那些人就说肯定是他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好多同龄的孩子也被大人教唆，不要跟这种人家的孩子一起玩。只有我们一家人没有把他们视作另类，和他家来往比较密切。所以，在正威，正雅兄妹的童年里，我是他们唯一的玩伴。
我按照老妈的指示给正雅打了个电话，约好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早上，正雅如约而至。见到正雅老妈就拉着她大大称赞，“啧啧，正雅现在变得这么漂亮了，只有我们小漫还是那么丑。”我早已习惯了这一点，老妈在夸奖别人家的孩子的同时，总也忘不了对比一下我，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缺点一样。
在询问了正雅爸爸的病情之后，老妈拉着她问东问西，问她的妈妈，她的哥哥，嫂子，恨不得问候她家的猫狗。这种过度的热心让正雅感到有些不适了。
我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正雅为了避免跟老妈独处，赶紧跟着我跑到厨房。见我笨手笨脚，正雅一把夺过锅铲，开始大显身手。
结果就是，老妈再次称赞正雅的能干，再次数落我啥都做不好。
老妈在武汉呆了几天，眼见端午节是不会有人来送节气了，只得带着失望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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