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
一、
二零零八年的秋天,真是秋高气爽啊,我背着重重的行囊,坐在去远方的绿皮火车上,我旁边的老头儿笑着对我说:“去打工啊?”我默不作声,他悻悻而笑,不再说话。这个时候正是大学开学的季节,我在车站看见许多孩子脸上都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拥护下踏上了火车。我也踏上了火车,只不过是绿皮的,只不过是站票,只不过一个人,也只不过要坐二十三个小时。车厢真是拥挤不堪,我只能一只脚站着,如果累了,然后换另一只脚,我的眼前总是浮现白鹤单腿而立的景象,我想这是我的潜意识在鼓励我吧。“哥们儿,没事儿,社会还给你留了一只脚的地方,你总会站住脚跟的”我安慰自己。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闻了二十三个小时泡面混合着脚臭的味道,我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有一丝的难过,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我想一直坐下去,但是车总会有终点的,人也总要面对战实的处境的。在路上我也有一丝的抱怨,抱怨自己的父母是多么的狠心,自己早上五点去赶车,他们竟然也没有起床看我一眼,只是因为我是个失败者,没有在高考中为他们挣得脸面?下车了,看着这个自己从未来过的城市,我找了个没人的厕所,压抑着哭了十分钟,走出来,开始独自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二、
强子,接下来你就要在我的生命历程中登场了,如果你当时就能够意识到你会成为别人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不是也会感到激动啊!
进了学校,我就像傻子一样被一个叫做班主任的又胖又矮的女人领进了教室,现在想想这个胖女人虽然说话很损,但是对我还不错,这样描述她仿佛是有点不妥,但我也只是客观的描述我的所见,不带半点的个人色彩。一切走的都是插班生的老套路,没有什么心意,我自我介绍,大家象征性的鼓掌,心里肯定都乐开了花,终于有个失败的家伙要跟我们再熬一年了。哥们儿,你是不是当时也这样想的?
没想到,你还是这个班的班长,课间主动来找我谈话,说实话,你长的不难看,穿衣有些许风格,一看就知道是个臭屁的闷骚男。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进班级的第二天就赶上了月考,对于我这个刚刚被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失败者,我是多么的痛恨考试啊,但是没有办法,接下来的一年,我还要面临这样的痛苦,既然生活已经在你身上插了九十九把刀子,那就让它凑够一百把吧。我人虽然在参加考试,但是心不在焉,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考了全校的第十四名,人生难道就要反转了吗?冷静下来,我又有点难过,这里的学生是有多么的差?我爹到底是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学校?
考试过后,那个胖女人竟然在班里表扬了我,我真是羞愧难当,自己一个失败者,竟然在学弟学妹面前耍大刀,你戳戳我的后背,对我竖起大拇指,我真想揍你一顿。
月考过后,按照这间学校的惯例,你们要放两天假,学校宿舍也没有人,我这个离家很远的人到底要去哪里?学校鉴于我的特殊情况,让我不必离校,于是学校就剩下我和看门的老大爷两个人,东北的秋天已经很冷了,我呆呆的坐在操场的篮球架下,很沮丧……
“嘿,哥们儿”
“卧槽,这大黑天的不会闹鬼了吧!”我心想,“不是说就我一个人吗?”
我回头一看,借着月光看见你露着大白牙,手机拎着两瓶饮料和一袋零食。
“你怎么来了?”虽然我心里被你吓得,骂了你八百遍,但是我仍然很有礼貌的问你。
“来陪你坐坐,知道你不回家,我家就在附近”你熟练的坐在我旁边,就像是一个老友。反正闲来无事,也没有人说话,就陪你聊了起来,一晚上的闲聊,发现了许多共同的爱好,都喜欢《我的父亲母亲》,都憧憬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一名导演,都盼望自己可以拍出自己的电影……最后,零食吃完了,饮料喝完了,我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明天我来找你”你拍拍屁股走了,看门的老大爷已经睡下了,你翻墙而过。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背书,因为一次的失败,让我尝到了人情冷暖,那个时候我认为人生真是没有温暖可言,唯有努力改变一切。你又出现在我面前,“走,我带你去学校转转”。学校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转的,一眼就能扫视完整个学校,你说:“我带你去一些不一样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教学楼是进不去的,上了锁。
“你呀,就是太胆小,跟我来!”
我跟你才认识多长时间,就敢这样评价我?不过我还是跟你去了,你教我从旁边的窗户上翻进二楼,这对我的体力真是个考验,在我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中,我没干过这事儿,我憋的脸通红,就是上不去,“不行了,我上不去了”
“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大胆一点”你站在下边护着我,笑吟吟的看着我,就像是在鼓励一名勇于攀登的勇士。“拜托,我们是在做违背校规的事儿,怎么还难么骄傲”我心想这个家伙一定是疯了。在你大声的“鼓励”下,我一着急翻了过去,我站在里面,看见你三下五除二的就翻了过来,知道你是个老手。
“我说你行的吧”你兴奋的看着我,仿佛一个获胜的教练。现在,庆幸当时还没那么多的监控在学校里,要不然,我们早就玩完了。你带我去了乒乓球室,打了一会儿,说实话我们俩的水平都挺菜的,也去了阅览室,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书。
“你怎么弄到的钥匙?”
“我是班长,班长总要有班长的特权吧!”
整个上午,加中午,我们都坐在楼梯上,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其实就是吹牛皮。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三、
“我来跟你同寝吧?”你跑来跟我说,这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儿。
“你疯了吗?你家离学校没有三百米,你要住宿舍?”
“对,你要是同意跟我同寝,我就住”
“你爸妈同意吗?”
“放心!”
终于,如愿以偿,你跟我住在了一个屋檐下,这个家伙还真是怪怪的,放假了也不回家,跟我在学校混着。饿了就在市场买些熟食,烤鸭是我们的最爱,虽然不正宗,但是却很解馋。
你的成绩有所提升,所以你妈妈也没有太管你。她还真是个好脾气的女人,面对自己的儿子近在咫尺却不回家,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一定担心你被我带坏了吧。
快放寒假了,我也可以回家过年了。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最近有心事啊?”我说。
“没有什么大事?放假回来再跟你说吧!”
终于,放假了,你夜里送我上了火车,东北的冬天真冷,我沉浸在回家的兴奋中,你也很高兴,但有点失落,我当时根本没有察觉。不过你现在入站口向我挥手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很快过完年,我提前回到了学校里,打开宿舍门,我看见你的床铺上就剩下了一张木板,我知道你搬回家住了,说实话,那一瞬间有点失落,让我想起了半年前要下火车的情形。我整理好东西,天还没亮,我一看表才凌晨四点多,我准备睡一觉。是的,这次我也是翻进校门的,现在我也是个技术娴熟的家伙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你进来了。
“你回来了”你很平淡的说到
“嗯”
……
“那你睡吧,我走了”你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我解释这个变化。其实,当时我应该想到的,你也跟你的妈妈争取了很长时间,但是最终失败了,还是要回家住的,现如今我也当了父亲,如果我的儿子像你一样,我一定不会比你妈妈做的好。
下半年的学习更加的紧张了,我又搬进来了新舍友,也是个不错的家伙,现在也没了联系。
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只是白天找我的时间多了,可能你觉得有点亏欠我?再后来,你跟女同桌恋爱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恋爱是很危险的,但是也是最容易发生的,因为大家压力都很大,都需要彼此取暖。
强子啊,你也大概忘记我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了吧?“把握好自己,别前功尽弃”我说
“我知道”你拍拍我的肩膀,从此我也没有再劝过你,我知道你的。
时间很快进入四月份,倒数第二次的模考,我失常了,就像一年前高考经历的一样。我很焦虑,很害怕,魔咒又来了,一年的日日夜夜又要白费?课间大家都去做操了,我们坐在空荡的教室。
“你可以的,哥们儿,别想太多”你笑呵呵的。
“没事儿”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情绪很低落。
“你就是想得太多,大胆一点儿,当初你说你翻不了墙,现在比谁都厉害”
我眉眼舒展,是啊,哪有什么魔咒,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
四、
当我听见考场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知道我成了,没有任何的激动,很平静,原本我以为我会哭的。
真正分别的时候到了,我也来不及跟你告别,就这样匆匆的离开了,就像是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再踏上那片土地。
我去了西北的大学,你还留在东北,相隔千里,却还彼此熟悉,我们都没有当成导演,你成为了石油大学生,我成了医学生,都泯然众人矣……
再到后来,我结婚生子,你却仍然孑然一身,不过你过得很充实,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每个人都有要等的人,只是她还在路上,别急。
只是,强子,我们到底是怎样成为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