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

我自从学会了行走，就无时无刻不在路上。家里到菜地，村头到村尾，那都是由一条条零零碎碎的小路串联起来的。

路，纵横交错，向四方延伸，通向村里的东南西北，像人的脉络，通向四肢百骸。这一条条如同脉络一般的道路，每一条都是人们用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出来。

路中间那块被磨平的石头，有张三的脚印，也有李四的脚印，还有王五李六、赵七钱八等等很多很多人的脚印。他们一辈子来来回回的踩，从小踩到老，又让他们的子子孙孙去踩，踩来踩去，经过很多很多年后，才踩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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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被人们踩了这么多年的石头，这些年它经受的痛苦我无法体会，但我能够看得出来，它经历了数不尽的风霜，我能感觉到它的怨愤，感觉到这些年它在不断被踩的同时，也报复性的磨破无数人的鞋子，甚至绊倒过无数的人，有的人还因此断了手，也有人因此崩了几颗门牙。

不仅这块石头，其实每条路都跟人有仇。谁说不是，整天被人踩来踩去，谁受得了？它们都是在等待，等瞅准了机会，或趁夜黑，或趁雨滑，总要绊人一脚，石头不像人，人喜欢装，内心咬牙切齿，脸上却表现得和颜悦色，石头觉得那是虚伪行径，它表示不屑。

这些路，都没有名字，在我的脑海中，只有目的地的名字，路本身是没有名字的。不像城市那样，每条路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个名字都独一无二且与众不同。我们村里的路没有名字，每一条都是默默无闻，就像我们村里的人，每一个也都默默无闻。

每一条路都通往不一样的地方，有的很近，有的很远。近的就到村前的小河边，远的，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一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条很远的路有没有尽头我不清楚，它通到几个像我们这样的村庄我也不清楚。我从小就不敢走那条通往远方的路，我怕它会把我带入充满危险的境地，我更怕我会迷失方向，从此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也不敢自己走出一条，因为我不知道杂草之下有几块石头，几个坑，我怕走上去会把鞋割烂，把脚磕破，也怕被绊倒摔个狗吃屎。

所以我都是走在别人走过很多遍的路，这样我才能感到安全，我喜欢这样的安全，可我知道，这样的我，永远也走不到远方，永远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我只能待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