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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延》第五十九章 真相总在黑夜里

2017-02-01  本文已影响33人  青年太白
《灰延》第五十九章 真相总在黑夜里 目录

第五十九章     真相总在黑夜里

一大早,宁洺在榻上醒来,他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棉衣,伸手轻轻一抓,很软,窗口斜照进来的阳光刚好落在布面上,将里面的棉絮都烫上了温度。

“霜儿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呀。”宁洺自言自语,轻轻笑了笑,然后拿起棍子,抱着棉衣走进里侧屏风。

换好衣服后,宁洺走出房间,四楼左手边是一条通往顶楼的回形阶梯,此刻楼顶打开着,能看见橙黄色的阳光映成一道方形光柱,照耀在四楼的走廊上,宁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上去。认识娘娘这么久,她从未让宁洺上去过,所以,即便再怎么好奇,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敢胆大包天。

下楼简单吃过早点后,宁洺走到大厅,一切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桌椅整齐,地面干干净净,昨晚那场闹剧显然并未对紫金苑造成太大影响,毕竟娘娘只要出手,谁在这里都不敢乱动,进得来也不一定出得去,想必,几个剑门弟子下场可能不太好,但那也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出了紫金苑,此时的下马巷又再度归于平静,路上除了几个宿醉未醒的闲散人,便只有即将入冬前的阵阵凉风。

小淮河上江雾尚未完全散尽,零星几艘画舫正徐徐飘向岸边,更远处的江面上,坠饰着几个模糊黑点,应该是清晨撒网的渔船。

宁洺提着黑棍走到路口,考虑了一下,还是打算先回曹府一趟,既然曹真不在府内,他倒不用担心如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了,其实就算被问起也没关系,反正有符甲做由头,谁也察觉不出端倪。

况且,在曹真眼里,宁洺大概也就是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能给予几分施舍已是天大恩赐,这还是因为要考虑老张夫妇的情绪缘故,否则,向来冷酷的曹大统领或许出现在长条子巷的时候,就会一枪刺穿宁洺,麻烦,总是越少越好。

听说,长条子巷那件事情结束以后,曹真麾下的野狐军在汴都城里掀起过一场动静颇大的杀戮,最后甚至惊动了皇宫,想来实在奇怪,曹真这么一个叛师叛主的无情之人,竟然会对亲生父母有着如此深的执念,宁洺对此很是不解,因为他坚信,曹真绝非那种囿于情怀无法自拔的男人,他的眼中,应该只有对力量的追逐以及权势的无限渴望才对。

老张夫妇能带给他什么?幼年的美好回忆?还是说,弥补一下当年的愧疚?宁洺不相信。

真是个矛盾至极的家伙啊。

当站在戒备森严的曹府门口时,宁洺不禁深深感叹。

应该是得到过授意,当见到宁洺手中那根标志性的棍子时,门口两排守卫并未阻拦,宁洺得以径直步入府内。

老张夫妇的院子在曹府深处,平日里有三拨甲卫轮流巡守,暗处想必还有强者盯着,十分安全,不过也近似牢笼了,宁洺对于两位老人一直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他,他们现在恐怕还在长条子巷巷尾自由自在的种着瓜果劈劈柴禾,没事还能走街串户,即便日子过得清贫,但至少没有拘束,活得开心。

重新回到高门大院内,身份地位不同了,老张夫妇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洺走到门口,眼前景象令他一愣。这个院子,和长条子巷里那个真的很相似。

院子里,老张正站在墙根下挥镐,看样子,他是准备入冬前再翻一遍土,继续种些蔬菜。吉娘斜倚在亭子里晒太阳,微低着头,眼睛紧紧眯起,盯着手里的针线,她的怀里,抱着一件即将完工的棉衣。

老狗阿旺最先发现宁洺,原本懒洋洋的身子突然绷紧,猛地起身,它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凝视宁洺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哼了两声,然后重新趴下,继续晒它的太阳。

察觉到阿旺这边的动静后,老张和吉娘同时停下手中动作。“怎么啦,阿旺?”吉娘朝它笑了笑,而后,下意识往门口瞥了一眼,顿时惊住。

“宁洺!”

吉娘惊喜起身,扔下针线,一路小跑到宁洺面前,从头到脚瞧了一遍,欢喜道:“孩子,回来啦。”

“嗯,回来了。”

宁洺温柔一笑,扶着吉娘往里走,路过阿旺边上的时候,他伸脚轻踹了这老狗一下,笑骂道:“你这家伙,一天到晚在这装大爷!”

“你走了以后,我们就把阿旺也带了过来,平时无聊得紧,你爹喜欢出去走动,也就阿旺能陪我解解闷儿了。”

吉娘笑着跟宁洺解释道。

宁洺走到老张跟前,后者已经将锄头放下,走到亭子里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这天气,须得靠酒热热身子了,老张看起来,比起数月前苍老了很多,像是一下子就衰败了下去,今天放晴,他身上穿得也少,干活的时候只挂着一件单衣,尽显消瘦身材,宁洺注意到,他腰间那杆烟枪已经消失,看样子,最近这段时间,老张戒了烟,爱上了酒。

“秋阳宗的修行怎么样?”

老张拿起帕子,一遍擦汗一遍向宁洺问道。

“很好,宗内师兄待我都极好,师尊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三人一起在亭中坐下,上午的阳光逐渐有了温度,亭内缓缓浮现暖意。

“修行的事情呢?有没有眉目了?”

老张直勾勾望着宁洺,眼神浑浊,淡淡热气从他两颊升起,他似乎很在乎这件事情,当初送宁洺离去的时候他就说过,既然上山,那就要修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算是有些眉目了。”宁洺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这次回汴都,就是跟着师兄们来参加鹿山宴的。”

“鹿山宴?”

“嗯。”宁洺轻声解释道:“届时,武周各大宗门弟子都会到场,角逐青云榜的排名。”

老张闻言露出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看着宁洺这小子越来越有出息,他真的大感扬眉吐气,顿时觉得在府里待着的不自在都轻了几分。一旁的吉娘则显然没这么乐观,“那,你要和其他宗门的弟子比试吗?”

“对呀!”宁洺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而后,察觉到吉娘眼中的深深担忧,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其实也不一定,若是没人向我发起挑战,我就不用下场了。”

吉娘闷不做声,似乎在挣扎,她抬起头,望着宁洺小声说道:“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就不要去和人抢风头了吧。”

老张在旁沉吟了一下,打断道:“这是代表宗门荣誉的事情,哪里能畏手畏脚,再说了,参加宴会的必定都是些门中出类拔萃的精英,肯定懂分寸,男人在外面,必须要受点打磨才能成器,这小子从小鬼精鬼精的,一般人害不住他。”

宁洺闻言不禁大笑,他一把揽过吉娘,豪情万丈的说道:“娘你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处理的。”

“知道你厉害。”

吉娘没好气斜了他一眼,说着,她拿出怀里的棉衣,递给宁洺,“这衣服我原打算过两天亲自送到秋阳宗去的,现在既然回来了,那就穿上吧,汴都天气你是知道的,一入冬冷风刮个不停,须得穿严实些。”

“好的。”

宁洺接过棉衣,细细看了看,吉娘眼神越来越不好使了,针线活大不如前,衣服上下了不少错针,显然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好些地方都绞了两三遍,看起来不太美观,却很结实。

从小到大,宁洺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包括老张的,都是出自吉娘那双巧手,现如今,这双手上皱纹愈深,眼睛也眯得更细了。

....

夕阳下,老张和宁洺并肩坐在门口台阶上,前者将酒壶递到宁洺身前,后者摇了摇头,两人一起抬头,望着天空尽头越来越昏暗的颜色,过了一会儿,老张偏头往旁边厨房望去,宁洺也随之转身,里面,吉娘正在刷洗碗筷,动作略显笨拙,老张仰头喝下一口闷酒,沉声说道:“你娘这眼睛,怕是再缝不了几件衣裳了。”

宁洺低头看了看身上棉衣,神情复杂,他自认这辈子欠债不多,其中,能还并且还清的占了大半,剩下的寥寥几份常令他难安,娘娘那里一笔,老张夫妇这里一笔,还有的,豆腐坊里大概算半笔。

一直以来,宁洺就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曹府里出了个天纵奇才的年轻人,据说,他的父亲就是曹府下人,主子家很欣赏那个年轻人,并为其创造了良好的成长条件,一时在汴都声名大噪,他曾偷偷去见过那人,生得确实英伟不凡,还有,他们一家人也很和谐,让人羡慕。

天谕二百八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逃进长条子巷的那个小孩,不是慌不择路,一切都是他计算好了的,因为他清楚,只有躲进这里,躲进那户人家里,他才可能拥有一线生机。

他十分确信,那个男人唯一看不见的地方,就是那里。

夜色下,贵妃娘娘独自一人站在楼顶,周围是一片漆黑,这是她的规矩,不到特殊时候,紫金苑最上层的半楼不许掌灯。

她说,站在最黑暗的地方,才能看清一切。

娘娘脚下,是灯火通明的紫金楼,是喧嚣尘上的小淮河,是一片繁华的汴都城,头顶是星空灿烂,天地光明遥相呼应,她孤身一人负手站在这夜空里,欣赏着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风景,眼睛微眯,冷漠而孤绝。

娘娘目睹了宁洺离去,也知道他将去哪里,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她才分外感慨,那个年轻人,记得起所有事情,却又像是什么都能忘记。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还不算有趣,那天底下真的就没有有趣的事情了。”

娘娘冷眼盯着汴都城里最雄伟最明亮的那团光影,嘴角悄然勾起。

这个世上,没人能洞悉一切,任你使尽手腕,总有人会从黑暗中奋起,点亮一盏星星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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