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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析字——析“漢(汉)”

2018-07-18  本文已影响15人  苏漢泽

        对于绝大部分中国人而言,“汉(漢)”字只是个人资料上民族属性一栏上面的一个符号,除此以外,“汉(漢)”字与其他中国文字并没有任何区别。

        而目前一般的看法也只是,汉水——汉朝——汉人。若因强盛的朝代而取族名,那我们为何不叫周族、唐族?

        所以,《正文析字》开篇析“漢”,因为本书正的是漢文,析的是漢字。

         如标题所见,“漢”字的繁体与简体相去甚远,是以要解析“漢”字必须参考甲金文。以目前的资料看,“汉”字无甲骨文,容庚所著《金文编》里是上难下水,这点给出一个很有用的提示,“汉”字的右部与“难”字的左部是相同的构形。

金文“汉”

        而“难”字同样没有甲骨文,《金文编》里给出的三个字形里面有两个的左部相当接近“黄”字, 不同之处或者只在下部比“黄”字多出两点。汉语多功能字库网还明确指出:春秋晚期以前所见金文「難」皆從「黃」從「隹」。(手头没有《金文编》的读者,也可参看网上资料:一个是香港地区名为汉语多功能字库的网站,一个是台湾地区名为中华语文知识库的网站)

金文“难”,尸叔钟,春秋晚期

        “汉”字没有发现甲骨文很正常,毕竟从金文用例之少可以看出,在成为族名之前,“汉”字并不常用;但“难”字没有甲骨文的话,最大的可能是:甲骨文里有类似意思的字。而强调难的常用词艰难的“艰”恰好就有甲骨文,巧合的是,金文“艰”字的右部与“难”字相似,也是接近“黄”字,请看下图:

甲骨文“艰” 金文“艰”,毛公鼎,西周晚期

        对比“艰”字的甲骨文与金文,其左部的构形一脉相承,那么其右部亦应是类似情况。而上图所示“艰”字甲骨文的右部正是“堇”字的甲骨文。综上所述,“汉”字右部标识构形应基于“黄”字与“堇”字。

        下面先来看看“黄”字。《说文解字》上,“黄”字解为:地之色,从田。然而此解相当牵强,是以今人基本否定此解。据笔者所知,目前黄字在造字本义上解法甚多,上述两个比较权威的网站,一个解为:大肚子,残废的人;一个解为上下有结绳的佩玉。然而此二者都不好引申出后来“黄”字的常用义:黄色。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再看看“黄”字的古文:

来自汉语多功能字库 来自汉语多功能字库

        从上面两图我们可以看出,“黄”字的古文其实由两部分组成,一是中间类似“田”字的构形,另一个象人的躯干或者箭头。然而考察古文“矢”:

        由此两图看,甲骨文的“矢”箭尾要么交叉,要么表示箭尾的两笔是外撇的,与“黄”字下部两笔的收笔明显垂直向下不同,而金文的“矢”有明显的箭头象形;相应的,部分金文的“黄”字估计是要免除误会,所以在其上部加上类似发髻或口(草字头)以代表头部的构形来明确构形含义。是以“黄”字指的是人躯干上(或躯干上穿戴)的某物,具体是什么要参考其他线索,这里暂且按下,我们再来看看“堇”字:

古文堇

        从上图我们只能看到一个类似人做着某种动作的构形,还有后来添加的火或者土的构形。因此,“堇”的造字本义也不好借此确定。《说文解字》上,“堇”字解为:黏土,从土从黄。从上图明显可以看出,此解失之片面。

        直接解析“堇”字不好进行,因为其本身并非常用字,无法通过它的常用义反推其构形本义,因此只能借助其他相关常用字来反推。而上面的推理中我们可以发现,“艰”的右部从甲骨文到金文的变化与“堇”字有相似的地方:

“艰”字右部构形的发展变化

        很明显,破解出“艰”字的造字本义,也就等同破解出“堇”字。那么,我们来看看“艰”字的甲骨文:

        此字左部构形解为“鼓”可说是没有异议;然而对整个字,上述两个网站的解法也不相同。汉字多功能字库网认为:全字會一人在鼓旁守候之意,以便擊鼓報告艱險之事(參郭沫若、唐蘭);而中华语文知识库网则取徐中舒的解法,認為右部像兩手交縛之人形,為獻祭之人牲。

        笔者认为,献祭之人在鼓旁显然与“艰”字常用义艰难相去甚远。至于一人守候鼓旁的说法,笔者认为较为贴近,然而会意击鼓报告艰险之事之说则有点牵强。

        “艰”字构形本义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独自守候在鼓旁,精简的说法其实就是放哨,而值守放哨意味着漫长的等待,而且是等待某种意外的出现。而在荒蛮的古代,意外通常等同于危险,所以放哨者的责任相当重大,是以值守意味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艰”字会意艰难辛苦应该是从这个角度引申而来。

        如此,则“艰”字的右部应该是一个人紧张的守候,屈膝或者双手交叠的构形,都为了突出紧张。

        而“堇”字的甲骨文与“艰”字甲骨文的右部一样或者在下面加了堆火,两字的差别源于鼓与火的差别。火在文字出现的年代应是已经普及使用,守候在火堆旁,意味着一般的守夜,防野兽之类 。是以“堇”可以引申出紧张义或者小心义,从而另造出“勤”“谨”“馑”等字。而鼓在那个年代应该还并不常见,而守候在鼓旁,基本就意味着军队出征在外,放哨者随时要注意敌人的出现。

        若从鼓指代军队这个角度看,“艰”字的金文构形就好理解了:左边构形就是军队,右边构形就是披甲值守于火堆旁的哨兵。显而易见,“艰”的重点就在放哨,而军队哨兵的重点在锐利的眼神,于是,“艰”字构形在后来变成“艱”也就顺理成章了。同时,“艰”字的侧重点也明确了,就在于难度的等级。

        由此,“黄”字的构形也明确了,那就是一个人身上披着衣甲。由于古代工艺简陋,那时候的衣甲只保护内脏所在的躯干部位。由于青铜甲是黄灿灿的,所以“黄”字引申出颜色的黄,最后成为常用义,但其造字本义仍留在“廣”字中,但在此不便展开,另文再说了。

        而随着汉族进入完全的农业社会,“堇”字的金文发展出上“黄”下“土”的构形,其构形本义也从一般的守护变成守护土地,但其引申出的小心谨慎之义却更清晰。

        “堇”与“黄”的含义明确了,“难”字也就好理解了:其直接的意思就是守护鸟,但同时也可反向理解为驱赶飞鸟,守护粮田。因为稻草人可是古代农业社会的标准配置,而稻草人则是那些曾经长期驱赶飞鸟的人类祖先的替代品,正因为他们不懈的努力,让鸟儿们看到稻草人也会躲开。所以“难”字的字义更可能是驱赶飞鸟,守护粮田。

        驱赶飞鸟很难,而驱赶大群的飞鸟,那等于灾难。从这两个角度看,“难”字的侧重点在于难度的普遍性与规模。

        “难”字解出,回到本文的目的——析“汉”。“汉”在成为朝代名与族名之前,那就指的是汉水。算上没改道前的西汉水,汉水大部分位于秦岭与大巴山之间,两列大山近距离夹持下,汉水流域仅有少量河谷盆地,古代若在此处进行农业,那两边山林里的鸟儿将是相当严重的祸害。因此金文“汉”造字可谓相当贴切:上难下水。

        而随着社会的变迁,“堇”字的构形变成上黄下土,其造字本义与“难”字重合,于是“汉”字的构形发展成篆体的左水右堇,构形的右部只取守护土地之义,鸟形失去。再后来,出现隶变,右部构形去除“土”字,回归更早的“火”字,只取守护之意,同时进行笔画合并,于是变成繁体的“漢”字,字义也变成守护者之水。

        再到后来出现汉朝、汉族,“漢”字的字义则可反向理解为水之守护者。汉族以农业为根,而治水为农业的命脉。而此义在胡汉有别、胡汉不两立、五胡乱华之类的语境中能清晰的理解到。可惜历史上的祖先们对此感悟不深,当时的他们,还沉浸在化夷为华的成功扩张成绩中,虽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然而其汉族意识终究不够清晰,对胡汉之别理解的不够透彻。

        至此,“漢”字解析完成。明显的,简化到隶书的“漢”字已经是极限,再简化成“汉”的话虽然勉强能解成治水(掌握水),但却失之主观性太强,缺乏对水的敬畏之意。此非我漢族之幸,希望有一天我族能重新正名,天佑我漢。

        所以,漢族之所以是漢族,是长期胡漢对立的历史中所建立的自我族群认可,是真正我民族特点的写照。也正因如此,当我们很多人读到岳武穆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热血沸腾。只是,很多人还不知道那是灵魂深处一种民族认可或者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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