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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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埋下去的尸体，你挖掘它干什么？” 冯姐口中叼着烟，朝天空吐出一口烟圈，随后又低头深吸一口，紧接着再次吐出，如此反复。
“你不懂。”
“你就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挖这具尸体，都已经臭了，到底干什么？”
达子仍在弯腰奋力挖土，铁锹的摩擦致使他的手都渗出了鲜血。
冯姐实在看不下去，扔掉烟头，拾起一旁的铁锹，跟他一起挖掘起来。
沾染尸水的泥土黏糊糊的，令冯姐头皮发麻，她不禁问道：“怎么连个棺材都没有？你爹能安息吗？”
达子依旧沉默不语，宛如哑巴一般。
直至挖出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达子才开口说道：“我爹说，他给我留下了东西。”
“你爹埋的？埋得这么深，年轻时力气定然不小。”
冯姐协助达子将黑色的箱子抬起，箱子边角包着铁皮，丝毫没有生锈，只是满是污垢。
木箱子上了锁，还是密码锁。
冯姐又点燃一支烟，对着天空吐出烟圈，问道：“不是，你爹为啥要上锁？你知到密码吗？”
达子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土地上，回应道：“我不知道，我爹临终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村里人便将他埋在了这里。我爹留给我的信里说了，这棵树下藏有宝藏。”
“宝藏？” 冯姐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何种宝藏？舍利子吗？他不过是个捡破烂的老头子，能有什么宝藏？你居然也信？还把他的尸体翻了出来，你就不怕他生气？”
达子脸上满是黝黑的泥土，与汗水混合在一起，被抹得摊平开来，如同涂抹了粉底液一般。
冯姐是达子的发小，达子在城里上班，身为一名白领，收入不高，买不起房子。
冯姐经营着一家情趣用品小店，为人作风大胆，但没少帮助达子。
小店刚开业时，冯姐曾遭受流氓骚扰，是达子不顾一切将流氓打跑。
此次冯姐回到村子，是打算卖掉宅基地，毕竟老家已无人居住，房子也濒临倒塌。
她在城里购置了新房，并且装修完毕，不打算结婚生子，一心只想做个洒脱的老板娘。
如果有人催婚，她便声称老公带着孩子跑去国外，生死未卜。
达子转身走进瓦房，随即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不知他在屋内做些什么。
待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大钳子，看起来颇具杀伤力。
钳子已然生锈，冯姐立刻阻拦道：“你这木头箱子值钱，砸坏了就不值钱了。”
“我要撬锁。”
冯姐松开阻拦他的手。
“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你老爹临终的时候你都不回来，你在忙些什么？”
达子的眼眶瞬间红了，说道：“我出差了。”
“出差？你不过是个小业务员，出什么差？” 冯姐低头看着他撬开箱子，发现里面还有一只黑色的箱子。
这只箱子是铁皮材质，没有上锁。
再次打开，里面是一只印有卡通图案的铁皮饼干盒。
继续打开，盒内是几张照片，有达子的小学毕业照、初中毕业照和高中毕业照。
此外还有明信片，上面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祝老张以后当总统。
冯姐见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老张不过是个捡破烂的，还当什么总统？”
盒子里就仅有这些东西，达子感到有些失望，老爹似乎并未留给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达子是老张捡来的孩子，老张曾对达子说，他从前在社会上闯荡，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想要星星也有办法获取。
小时候，达子在地里捡到一枚铜钱，老张说：“这是古代的物件，它会自己长腿跑，跑到咱家，那便是咱家的钱财。”
铜钱是真的，只是保存状况不佳，有所损坏，老张将其卖掉，换了五十块钱。
没过几天，达子又在地里发现一只碗。
碗的花纹颇为奇特，老张说：“这碗也是自己跑来的。”
冯姐对此表示怀疑，说道：“我家的碗怎么不会跑？”
后来冯姐外出闯荡，路费不够，达子向老张要钱，老张把那只破碗拿出去卖了，换了一千块钱。
自那以后，达子便热衷于挖地，总想着或许还能挖出些什么东西。
过了几天，达子坐在屋子后门，望着地里的荒草，打算将地翻一下，等来年春天种点菜。
结果又在地里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玉佩、玉环，还有一只三足杯，与电视里所见的一模一样。
达子觉得事有蹊跷，便叫来冯姐一起看。
冯姐说：“达子，你这地里的土不对劲。”
冯姐平日里也会观看考古节目，她拿起铁锹，继续往下挖掘，越往下挖越艰难，“达子，你家要发达了。”
达子一脸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夯土。”
“那是什么土？”
“古墓常用的土。”
“那夯土适合种地吗？我还想在这里种萝卜呢。”
冯姐骂他傻，“古墓里宝贝众多，随便一件东西都是文物，拿出去售卖，你不就发财了？”
冯姐忽然想到了什么，“老张应该知晓此事，所以才让你挖，他知道这底下有座古墓。”
达子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晚上没少做噩梦。原来是住在坟地上。”
冯姐通过各种途径在网上查询相关信息，却不敢声张。
那种心情就如同中了巨额彩票一般，充满惊喜！
冯姐立刻拉住达子的手，说道：“我和你一起挖，到时候你分我一份，这些年我对你可不薄，等赚了钱，你就有钱娶媳妇了。”
冯姐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随后她去集市上购置了几把铁锹，晚上，她与达子两人疯狂挖掘。
挖到第二天，挖出了十几个花瓶以及十几个青铜器。
冯姐联系买家，已然谈好了价钱，花瓶每个十万块，青铜器每个十五万。
达子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此时老板打电话让他回去上班。
他顿时扬眉吐气地骂道：“狗东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我要继承家业了，去你的业绩吧。”
冯姐的店铺该交房租了，她对房东说：“老娘不开店了，老娘要成为富婆了。”
买家打算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购，但由于数量众多，需要找帮手来搬运。
于是找来了一位老同学。
那老同学拿起一个花瓶，仔仔细细地端详，赞不绝口：“不错不错，这东西看起来真不错，拿出去能赚不少钱！”
买家接着说：“还有呢，有好多个花瓶呢！”
老同学顿时傻眼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冯姐见状，赶紧插话道：“对啊，这些都是我们祖传的宝贝。”
老同学立刻放下手中的花瓶，拉着买家走到一旁，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买家与他争吵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买家气呼呼地坐上车，与老同学一同离开了。
冯姐望着汽车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要了？”
达子和冯姐在老房子里等了好多天，院子里的柴火都烧光了，买家却始终没有回来。
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冯姐怎么也想不明白。
在堆放柴火的地方，她看到地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印子，下面是一个地窖，地窖里藏着一本书。
书上详细记载了如何制作仿古的花瓶和青铜器。
冯姐立刻冲进屋子，把侧躺在床上睡觉的达子叫醒。
达子不愿醒来，冯姐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这才发现他竟然光着屁股睡觉。
达子被冷醒，赶忙捂住自己的私处，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你干什么？！”
冯姐忍不住说道：“是假的，全是假的，怪不得人家不来了，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冯姐气呼呼地把床上的衣服往行李箱里塞，一边塞一边嘀咕：“妈的，老娘伺候了你这么多天，竟然全是假的，早知道，我出去卖也能赚到钱不是？便宜了这个傻子……”
冯姐不再理会达子，达子穿上衣服，问道：“什么伺候，你在说什么？”
冯姐愤怒地说：“昨晚你只顾着自己快活，是谁帮你弄的？累死我了。”
达子摸了摸额头，说道：“不是，昨晚我在外面睡的，我把花瓶藏在地窖了，早上才回屋睡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
冯姐心里一凉，“闹鬼了？不是你，那又是谁？老娘白白被人玩弄了？”
达子不再看她，说道：“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冯姐气呼呼地坐回床边，问道：“不是你是谁？”
这些天，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冯姐觉得这里不安全，认定一定是有鬼。
于是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达子见她走后，立刻拿出手机联系买家，“明天你们过来吧，这批货，我便宜点卖给你们。”
达子从桌上捡起一根牙签剔牙，说道：“假的又怎样，以假乱真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东西拿到市场上，专家都未必能分辨出来。要是我不说有这么多，你之前不也没看出来吗？”
买家沉默不语。
第二天，达子见到了买家，还是之前那个人，不过身边多了一位打扮得十分娇俏的女子。
女子一双大长腿，穿着黑色高跟鞋，踩在泥土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东西全部被装到了后备箱，买家拿出钱包，就在即将付钱的时候，那娇俏女子摘下墨镜，竟然是冯姐。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与这个人勾搭上的？
冯姐说：“昨天，他来偷东西，被我发现了，我把他睡了。”
冯姐又点燃一支烟，“本来我可以把这事栽赃到你身上，但是你不认账。”
买家拿出支票递给达子，“一共六百万，一分不少。”
说完，买家便坐上了越野车，冯姐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追过去，想要拉开车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车子径直开走了。
冯姐再次望着车屁股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她坐在达子家门口叹气，达子也坐在门口叹气。
达子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那你呢，你坏吗？”
达子看着冯姐这一身打扮，只觉得热血上涌，这是男人的本能反应。
他给了冯姐一个眼神，说道：“跟着我，我同样会给你钱花。”
冯姐又与达子厮混了一晚上。
第二天，达子醒来，想起昨晚冯姐说的话：“我给你生几个孩子。”
达子心想，孩子就算了。
他穿好衣服，发现屋子里没人，外面也不见人影，枕头下面的支票也不翼而飞。
达子瘫坐在地上，心中暗自叫苦，好，真是太好了。
达子无奈，只能回到城里继续上班。
一天，他陪着老板去唱歌，包厢门一打开，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冯姐面容苍老，即便化着浓妆，也难以掩盖她脸上的疲惫。
达子悄悄问她：“钱呢？”
“什么钱？”
“当初你拿走的那张支票，那可是六百万。”
“支票是假的，你被人骗了。”
达子说：“那我去告他。”
冯姐嘲笑他：“你去哪儿告？你卖的是假货，这本身就是违法的。”
老板喊达子，让他给合作商敬酒，达子一转身，又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就是那个买家吗？
达子拉着合作商走到外面，问道：“钱呢？你给的是假支票。”
那人一脸怒容，说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些东西是真货，是文物，我让我哥拿出去卖，结果他被警察抓了，到现在还在牢里呢！”
他继续说道：“你早要是说那些是真东西，我就不会直接拿出去卖了，我会悄悄转手。妈的，你倒好，你个不识货的蠢货。”
达子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