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心事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4期“月”专题活动。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月圆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在没有历法的年代，月亮规律的圆用来记录时间。圆，意味着圆满与饱和，圆满则安宁不争，但圆也是缺的起点。不是每个中秋都能看见晴空朗月，未必家家户户都能在中秋节团圆，那一个个小小的饼里蕴含着朴素的盈亏、圆缺哲学，更寄寓着中国人最朴素的阖家团圆、生活美满的愿望。

在这个中秋里，我没有看到晴空朗月。当天上午十点，我从嘉兴出发，开了近两个小时车到达上海华东医院，挂了下午一点半的专家门诊，下午三点半看完病出城，直到晚上七点半了，我还没出上海市。导航显示，前方一路拥堵，半个多小时里，我只挪动了不到五十米。

城市的灯光太亮，天空太灰暗，根本无处安放成年人的疲惫。

出发前，我预估到中秋晚上会堵车，便使出浑身解数，想赶在下午五点前出城。但在经过一个高架时，我占错了道，一下多跑了半个多小时，就这样遇上了晚高峰，天完全黑下来了，我还在上海市区。

望着前方红彤彤、密密麻麻的一路汽车尾灯，我无可奈何，只得顺其自然。

想想在这一个中秋之前，我已度过了五十个中秋，却仅有几个残破的、关于中秋的回忆，依稀存留在我脑海里。令我惊讶的是，存留在我记忆里的中秋，竟都是在路上，且都是被堵在路上。

十几年前，也是中秋国庆假期，我们约了几家人开车去额济纳看胡杨林，到达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两三点钟，中秋节已经过了。走在路上时，大家还说好，等到了后一起聚个餐，过个节。可一路堵车，人困马乏，等真到了后，哪里还有过节的兴致？！一个小小的额济纳，没有预估到仅中秋一晚，会一下子涌进十几万的客流，镇上的大小宾馆全部爆满。我们只得开车到镇子外围寻找住宿，凌晨三四点钟，我们才找了家民宿安顿下来。

那晚的天空高远辽阔，白白的月亮挂在夜幕中，如一盏夜灯，洒下万丈清辉。城市里很难看到如此清朗深邃的夜空，月光皎洁如银盘，溶溶夜色，清凉如水，洗去了我们风尘仆仆的疲惫。我们入住的民宿床位不够，有几人用桌椅拼接当床，有人躺下即鼾声如雷。其实，我们躺下没多久，太阳就升起来了，火红的朝阳爬上窗户，我们赶紧起床刷牙洗脸，赶在大批游客前进入了胡杨林。

关于胡杨林的美，我无需在此赘述。我想说的是，在第一眼看到胡杨树那绚烂极致的美后，我震惊了，我觉得，所有的旅途劳累都值得。这不也应了那句话吗？一切的美好都将如期而至。时光清浅，岁月不老，我们只须以一颗安然的心，静静地守候。

再一次度过堵在路上的中秋节，是在两年前。那天晚上，金鸡湖上有音乐喷泉表演。下午，我和友人在阳澄湖吃完大闸蟹，即开车前往苏州，进入苏州市区后，车堵得走不动了。沿路有很多交警在值守，有多条道路因为拥堵，已不许车辆进入。我被迫不停绕道，在金鸡湖外绕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地方停下车。喷泉表演已经开始了。我们几人在人群里穿梭，想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看表演，见所有高一点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人，我们又往前挤，一道道人墙挡住了我们视线，直到十多分钟的喷泉表演结束了，我们也没挤到跟前。

这一年的中秋，给我的印象可用八个字概括：人潮拥挤，车灯如流。要问，我为啥去凑这个热闹？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说非要去看什么喷泉表演，单纯就是想图个热闹，想去感受下过节的氛围。或许，就是这样单纯的愿望，给了自己不一样的体验，每每忆起中秋节，就会想到那个堵在路上，挤不到跟前也看不到表演的节日。

今年的中秋，本不想堵在路上的我却又一次堵在了路上。以往从上海到启东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我用了六个多小时，一路碰到了几起交通事故，到达时，已近晚上十时，肚子早已饿过了头。我累得腰酸背疼，一点食欲都没有，洗洗就睡了。我的中秋节，就这样过了，没有团聚，没有美食，没有赏月，没有月饼，只有劳累困乏。

第二日醒来，我恍忽觉得身体还在车里，一寸一寸地，还在随着车子往前挪。

这两年，每逢传统节日，我来来回回在几个城市间飘着，落不了地，也生不了根。我想念故乡和亲人了，故乡没有飘泊，还有亲人的守护。这种对于亲人和故乡的情结，或许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获得免疫。

今夜，天空飘过一片薄薄的云，月光也暗淡了下去。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像在眺望一艘远航的船只，那是我和我的影子。

孩子远在另外一个城市创业打拼，不知此刻在做什么？我发了一条微信给他，半晌没有收到回信，我又发了一条。十多分钟后，他回复我，在外面跟朋友玩。他给我回的是语音，听上去有些嘈杂。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过节就放心了，不管做什么，只要他开心就好。这两年我对他的愿望已降到了最低，惟愿平安！我又想到了远在故乡的母亲，她也总是给我打电话，挂念着我的生活日常，每次都嘱咐我要平平安安的。

我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母亲投射的影子。

人间有分离，就有守望。世间的牵挂与离愁，是时间结出的茧，离人缚在其中，千方百计，费尽心思去拆解。我奔波在路上，孩子在他乡打拼，母亲在故乡守望，我们虽不在同一地方，却沐浴着同样的月光。月亮有盈缺，人事有遗憾，惟愿我们都能在各自的年纪，达成生活所愿，也祈望在不久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团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