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阵营成长励志

没想到,我这匆忙的一生,竟只能在死后才有时间日更

2019-03-15  本文已影响395人  城市蚯蚓

1

2019的正月初八,太阳出来得很早,它穿过浓厚的霜雾,照到了我家屋院围墙外的一颗李子树的新叶上面。

透过那叶子上的光,我看见我的妈妈缩卷在那颗树的下边。她的头埋在她的膝盖之间,被两只苍老的手紧紧地捂着。她的身体在抽搐抖动着。

我的坟就在我妈的左边。

一年过去,坟上的花圈,早已只是几根光光的竹竿,那花圈上糊的纸已经被雨水冲刷成了一地屑沫,那纸上曾写着的永远怀念我的大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我的坟头。整整一年了,她始终无法面对我的离去。

她每天晚上伴着眼角的泪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一遍一遍地叹息,一遍一遍的责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答应帮我带孩子,为什么没有在我累得停不下来的时候劝我赶紧家,为什么没有给过我多一点点的爱,为什么直到我临走前她都没能好好的和我说上几句话,为什么老天爷带走的不是她……

她心底有许多的恨,特别多的懊悔。

但最让她不能承受的却是,我闹了十年要从重庆搬回老家,我天天念叨着要回到农村的这个小院。现在我终于回来了,只是她和爸仍顶着满头白发活在地上,而我却变成了一撮白灰埋在了这抔黄土之下。
墙里墙外,天人永隔。

一阵风突然吹起。这乍暖回寒的天,谁也说不清下一秒是暖是寒。

我看见,一片叶子从树上飘下来,落在了我妈的头上,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2

40年前,我妈也这么大声地哭过,只是那哭声不是悲,而是因为我在挣扎着要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我的爸爸是个要面子好强又嘴毒的人,他听见我妈这哭声,觉得很烦很丢人,就骂:“跟杀猪一样,猪也没你叫这么惨。”

我妈本来对这段婚姻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如果不是外公的强迫,她是不可能看上我爸这样一个狡猾又虚伪的男人。

听我爸这么一说,她特别生气愤怒,便更加大声地吼了一下,把我给振了出来。

那是1979年的12月,距离《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正式开始实施行只过去了3个多月。

从9月1日那天起,我爸不停地对着我妈说:一定得是个男的,这独生子女是来真的了。我们只能生这一个了,你必须得给我争气!

我妈在沉默中别过头不理我爸,可她心里却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妈埋头看见我是个女的,一下就安静了。

我爸进来看见我是个女孩,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我的一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有疼爱。

3

我刚学会喊妈妈的时候,我的爸爸就带着我妈去了贵阳打工。他们把我丢给了我奶奶。

我6岁那年的一个乌漆麻黑的夜晚,他们回来了。我透过煤油灯的微光,看见我爸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我妈的肚子鼓得很高很尖,她的腰却挺得很直很直。

我奶奶赶紧拉着叮嘱我:“不许对任何人说你妈肚子的事。要悄悄的。”

不久后,就在我出生的那间茅屋里,我的弟弟出生了。我爸拿剪刀在火上烧了一会儿,亲自剪下了弟弟的脐带。

他对我妈说了句:“你好好歇着。”然后就跑了出去。

我听我奶奶说我妈那天笑得特别好看,这是她嫁过来这些年,第一次真正开心的笑。

4

或许是沾了弟弟出生的光。我爸妈在对弟弟的偏爱宠溺中竟然对我也有了好意。

他们把我送进了学校念书。

我应该是遗传了爸爸的聪明,所以从小成绩都不错,时常考到全班的第一名。

我读初一的那年,弟弟也要上学了。可那时他还没有户口,我爸妈就东平西凑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去交了二胎的罚款,把弟弟的名字登进了户口薄。他的名字叫金龙。

1997年之前,9年教育的学费还没开始猛涨价。几十块钱一学期的学费,我爸妈还可以支撑。所以他们又让我读完了初中。

15岁的我遗传了我妈的浓眉大眼,端庄秀丽。所以我在班上显得比较出众,加上成绩也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我。

有几个男同学也从那时开始喜欢上了我。

他们其中的一个,后来成为了我生命的挚爱,可是在我死之前的三个月,我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除了,我决心让他在未来某天知道我已经离去后会痛苦后悔一辈子。

他们其中的另一个,后来成为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伴侣。他很爱我,宠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可是到我闭眼的那瞬间,我都不觉得我有多爱他,但我把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了他。我知道他能听我的话,把家彻底搬回成都,让儿子在成都念书,有一个新的未来。

初三的时候,老师鼓励我继续读高中,念大学,他说我读完大学一定能有很好的前途。

我受够了父母的偏心,也想着一定要考上大学,给自己也争口气,让我爸妈认识到我这个女儿不比儿子差。我会比他们的儿子更有出息,更让他们骄傲。

可1997年开始,中国的物价开始突然膨胀。

曾经只要几十块一学期的学费,一下子过了一百好几。

我爸妈再怎么辛苦种庄稼,养猪,做菌菇,也很难赚出我和弟弟两个人的学费了。

他们叫我不要读书了。

我又哭又闹又求他们。最后他们终于妥协,让我去读中专。

那个时候考中专比高中要难。

但我还是考上了。拿到通知书后,我爸妈却反悔了。他们实在拿不出钱来给我教学费。我爸对我说:要读你就自己想办法借钱吧。

我就到处去求亲戚,我给他们写欠条,承诺一定会还。
临近开学时,我终于凑够了学费。

我捏着一张张欠条来到德阳的一家中专学校报道。

在那所学校里,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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