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智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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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仇家行刺暗设陷阱 兄弟情急初显神威
李仁友、无智一行辞别少林众僧,下山而去。广铸方丈见无智等人远去,把杨超单独叫到了方丈室。
广铸方丈问杨超道:“你可知道,西夏为什么派越王来接无智?”
杨超答道:“弟子不知。”
广铸方丈来回踱了几步,道:“乍一看,越王亲临,显得西夏皇帝重视无智这个姑舅兄弟。可是,越王何等尊贵,此次涉险来到中原,终究有些过份。”
“方丈以为,越王此来是刺探金、宋实力,招揽中原一带的江湖豪杰、地方武装?”杨超道。
广铸方丈点点头,道:“你的判断应该没错。这越王甚是英雄了得,刚在西夏平定了楚王任得敬内乱,就直奔中原而来,其心思难料啊!唉,宋、金、夏战争不断,谁胜谁负都是生灵涂炭。”方丈说到此处,突然定神看了看杨超,接着道,“杨超,你可知自己身世?”
杨超摇摇头,道:“弟子也不太清楚,请方丈赐教!”
“你也是将门之后啊!记得当年,你伯父大圣天王杨太反抗朝廷,为岳家军所败,部将要组织武林高手暗杀岳飞将军,他坚决制止,说‘各为其主,不必记私仇。如今边关吃紧,正是用人之际,我等反宋是为百姓,岳将军抗击胡寇,也是为百姓。败则败矣,不必再伤害无辜。’好生令人钦佩啊!”
杨超大吃一惊,问道:“方丈何以知道此事?”
“后来你伯父战死沙场,只派一名高手送你到少林来,就是广灵师傅。”
杨超沉默片刻之后,问道:“听说当年钟相、杨太是靠宣扬魔教起事,这么说来,我也是魔教教徒之后。魔教处处诋毁佛教和儒教,为文坛、武林所不容,方丈为何要救我?”
广铸方丈道:“前有王小波、方腊,后有钟相、杨太,魔教其实针对的是朝廷。朝堂之上多是孔孟弟子,又大多信佛,魔教反对佛教、儒教也只是一种手段。对我佛门弟子而言,不问政事何尝不是一种生存之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却并无人魔之分。”
“弟子明白。但最近江湖传闻,魔教血洗了衡山祝融峰,可见魔教终归是魔教,对江湖同道太过狠毒。”
“杨超,老衲要你先办一件要紧的事。”
“请方丈吩咐。”杨超道。
“唉,国家大事,难以预料,江湖仇杀,也暂时不要理会,我只希望无智能够平安回家,不负虚竹师兄重托。这越王虽然勇猛,但是仇家众多,一路上难免节外生枝,连累无智。若派人护送,则诸多不便,越王也定然不肯。我要你一路随行,暗中保护无智,送到西夏境内,即刻返回。”
广铸方丈脸色凝重,杨超能看出方丈的担心,大声应道:“谨遵法旨!”
李仁友、无智一行六人,离开少林寺,沿黄河向西一直到了华山地界,却也平安无事。这一天众人贪图赶路,到达华山脚下一个小镇时,已经亥时。小镇上大多数店铺已经熄灯,上弦月的一点点清辉洒在街道上,只有狗吠应和着众人的脚步声。敲打多家酒店都无人应承,李仁友等人一直走到了街道尽头处,终于有一家店铺有人答应。点灯、开门、看座、沏茶,小二哥格外殷勤。小店看着倒还干净,楼下五六张桌子,楼上是十多间客房。李仁友向来谨慎,四下里看了看,拉着无智到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坐下。靠近墙角是为了避免四面受敌,侍卫们自然要守在外侧。领头的侍卫名叫浪讹韦德,他安顿其他三名侍卫到旁边的桌子坐下,让小二上酒上菜,然后走进厨房查看。放在平时,客人是绝对不可以进厨房的,但今天来的这几人,可不是好惹的。小二很是知趣,不敢制止。
酒菜上齐,无智直念“阿弥陀佛!”李仁友不由得大笑,说道:“无智兄弟,一路就听你念佛,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及‘阿弥陀佛’多。你又不是和尚,难道准备终生不食荤腥。我们可是跟着你一路吃斋,再吃素就要饿死了。”
无智面露愧色,笑道:“王兄请便,我还是吃些素斋。”
李仁友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小二再弄些素食过来。
酒菜上齐,众人正准备吃饭,李仁友就觉得眼角寒光一闪,不知是何暗器,也不敢贸然用手去接。好个越王,随手操起一双筷子一夹一引,一支小巧的飞镖“咄”的一声扎在了桌面上。定睛再看,镖上带一小纸条,纸条上只有“当心”二字。侍卫们起身要出门去追,李仁友不动声色低喝一声:“慢着!”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扫了无智一眼,见无智脸上全无紧张神情,不由暗暗赞赏。
李仁友正琢磨危险从何而来、提醒自己小心的朋友可能是谁,这时候,就听着脚步声响,人声嘈杂。店门“咣当”一声,已然被撞开。进来四个壮汉,衣冠不整,胡子拉碴,一人一把大砍刀,一个提着手里,三个扛在肩上。进得门来,瞥了李仁友等人一眼,就在一张桌前坐下,吆五喝六,要酒要菜。
其中一个故意大声说道:“老三,今天咱们的买卖是什么?”
被称作“老三”的壮汉哈哈笑道:“二哥真是糊涂,一会儿就忘了,不是说要西夏什么狗屁越王爷的脑袋吗?”
“二哥”笑道:“是了,是了,还是老三记性好,我只管想着买家给多少银子,却老是记不住他要买什么。哈哈哈!”
又一个道:“老二真会说笑,咱‘泾河四蛟’从不亏欠买主,哪次不把货送到?”听口气这个是“老大”。
“哈哈哈哈!”四人很夸张地狂笑。
这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对李仁友也是知根知底。正如广铸方丈所言,李仁友仇家众多,对这些上门寻仇的已是司空见惯。四个侍卫一齐望着李仁友,等他下令。李仁友冷笑一声,呷了一口杯中酒,低声道:“要活口!”四个侍卫“噌”的一声站起来,一字排开,齐唰唰地抽出弯刀,双手将刀端举到胸前,浪讹韦德低喝一声“上”,四人便冲向“泾河四蛟”。那四条汉子也不含乎,挥刀迎上。“叮叮当当”一阵响,四个侍卫已经落了下风。那四把砍刀,势大力沉,刀锋过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打斗了十来个回合,其中一个侍卫左臂就被“老大”砍了一刀,鲜血直淌。难得这些做侍卫的,都经过严格训练,中招这一下,居然能强忍疼痛,不叫出声来,避免影响士气。单是这一点,常人如何给做得到!
看来他们是打不过这“泾河四蛟”,再拼下去要吃大亏。李仁友抓起一把筷子,随手朝“四蛟”疾射过去。“四蛟”各自躲闪,侍卫们乘机跳出圈外。
越王站起身来,看了看侍卫臂上的伤势,转过身问道:“不知李仁友的脑袋值多少钱?是谁出钱要在下的脑袋?”
“老三”道:“也就五百两,我们兄弟最近手气不好,逢赌必输,否则也不待做这等小买卖。至于买主,你不必知道,知道了也没用,脑袋切下来去了哪儿,对你来说都一样。”
李仁友冷哼一声,道:“五百两是少了点。不过今天只怕你们要折本了,你们拿不到买家的银子了。”
“老大”并不惧怕,他阴笑道:“本钱来了,胡狗你拿好。”话音未了,刀风已吹动了李仁友的胡须。
身在少林寺多年,无智虽然天天练功夫,却不曾真正与人性命相搏,师兄弟们切磋武艺终归是点到为止。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湖拼杀,看那些侍卫,年纪大概与他相仿,就能如此冷静地面对血腥仇杀,也真是不容易。无智心想,越王想来是见过世面的,只是不知道功夫如何,以一敌四,只怕吃亏,但是侍卫们不上手,他也不好冒失。好在李仁友一出手,无智就吁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越王李仁友真是好身手,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四把大砍刀之间闪展腾挪,双手如电,“噗噗”几声闷响,“四蛟”已瘫倒在地。李仁友点穴下了重手,“泾河四蛟”看起来非常痛苦,脸部都庝得扭曲了。李仁友有些得意,略显夸张地整整衣冠,正要说话,只听“啪啪啪”三声,楼上有人鼓掌,一个声音赞道“好俊的点穴功夫!”众人抬头一看,楼上站着一老者,一身西夏人装束,身材略显肥胖,花白胡须。李仁友一见,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无智见越王如此,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老者这么厉害,连越王这等身手也怕他不成?
那老者开口道:“李仁友,没有想到吧?我等你多时了。”
李仁友喝道:“你不必装神弄鬼,任得敬犯上作乱,是我亲手所杀。难道阎王爷会放了你这乱臣贼子?”
“哈哈哈,天不亡我,你又能怎样!今天老夫倒要送你去见阎王。”说完,老者从楼上飞身而下,直扑李仁友,两人旋即战到一处。没有命令,那四名侍卫也不出手帮忙。
短短几句对话,无智只听得李仁友说“任得敬”这个名号,却又似乎有死而复生的故事在其中,一时想不明白,只能密切关注眼前的厮杀。李仁友进攻还是以打穴位为主,而老者却是以掌法见长,但见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二三十招过后,那老者一掌劈过来,看似威力不大,但没想到他在出掌的同时,右手边亮光一闪,一支袖箭疾射而出,李仁友躲闪不及,竟被射中左肩,踉跄之间,老者右掌已经发力劈向李仁友面门。变故来得太快,四名侍卫根本反应不过来。无智在一旁看得真切,立即飞身而起,迎着老者掌风一掌击去。那老者猝不及防,与无智结结实实对了一掌,被打得“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无智也被打得五脏六腑乱翻,喉头就有一股血腥气。“般若掌?”老者吃惊地看着无智,然后吃力地转过身,蹒跚而去。李仁友抱着左肩,示意不要追赶。
那老者刚出门,无智便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两下,一个侍卫赶紧扶住。原来无智内力有限,只是情急之中,全部意念都用在了这一掌之上,竟然使出了般若掌七成左右的威力,故能将那老者打伤,但是两掌硬接,无智也被重创,感觉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李仁友忍痛拨出袖箭,自己点穴止血,抱住无智肩膀叫了两声:“无智,无智!”无智不想让李仁友担心,勉强挤出点笑容,示意不碍事。
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进来七八个人,一看装束,都是西夏侍卫,一个侍卫手里还拿着一张精致的面具,正是刚才那老者的面相。一进门,这些人立即跪倒,领头的侍卫道:“属下刚刚赶到,与刺客只过了一招,没能抓住他,因惦记王爷安危,没敢去追,只捡到这张面具。请王爷责罚。”李仁友接过面具道:“起来吧。”众人齐道:“谢王爷!”李仁友对着面具骂道:“任得敬这老贼,阴魂不散。这定是反贼余党想要报仇,故意用这面具扰乱我心神,好乘机得手。”
浪讹韦德指着被点穴后瘫倒在地的“泾河四蛟”问道:“王爷,这四人如何处置?”“泾河四蛟”不能说话,眼巴巴地望着李仁友。越王头也不回,说道:“杀!”李无智急忙伸手制止,无奈自己带伤,行动不便,而那些侍卫动作又非常敏捷,四个人一齐挥刀,“四蛟”喉部鲜血淋漓,登时毙命。“阿弥陀佛!”无智用力推开搀扶自己的侍卫向门口走去。一出门,“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随后就昏了过去。李仁友吩咐道:“事不宜迟,速去华山燧人洞。
楼下刀光剑影,却不知楼上竟有一人比他们更紧张。他的眼睛紧贴着门缝,双手扒在门板上,指甲都抠出了血。当无智飞身一掌击退那老者时,他不由得一声轻呼“啊!”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因楼下混乱,没有人听到楼上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