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金庸关于“我是谁”的讨论
《侠客行》一书为金庸写于1965年,为“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依碧鸳”中的“侠”一册。
金庸先生写作具有两个基本特点:一为武侠世界具有较为鲜明的时代背景;二为精彩宏大的场面。而在这本已属金庸世界中后期的作品,却一概没有,甚至连人物相貌,男女爱情都是点到为止。而最让人称赞的是,在合上书的那刻,读者在脑海中回想“敌人”是谁?最终的敌手是谁?空白,脑袋一片空白。没有敌手!
所以说,金庸先生在这部作品一反常态,虽说嗅到的是他文笔的味道,但从中你却能窥探到古龙的影子。
书的主线简单明了:自小无名无姓,被唤作“狗杂种”的少年石破天外出寻“母”,意外得到玄铁令,糊里糊涂地学武功,稀里糊涂地被人当成长乐帮帮主,又稀里糊涂地待接赏善伐恶令前往侠客岛,最终成为武功超绝的“最纯真”大侠。
从主线来看本书实在不出奇,不能让人侧目,但金庸先生使用了一步一揭秘,一步又一坑的手法,让简单的故事结构放光,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其中有古龙的影子。书中有另一少年称:石中玉,江南玄素庄庄主“黑白双剑”石清、闵柔之子。用书中人物评价这位少年“荒唐无耻,穷凶极恶”“风流好色,手段毒辣,喜怒无常。”更是玩弄下属妻子,险些奸污师傅之女等等。
《侠客行》:金庸关于“我是谁”的讨论但这是这“恶纨绔”与纯真无邪、不经世故的少年郎石破天长得是出奇的像,再加上“着手回春”贝海石高明的“手术”,两人已是真假难辨。
正是利用这一层天大的误会,不断推动着故事向前的发展,两人性格的巨大反差,假作真时,导致的冲突更是不断。
石中玉的父母、“情人”叮铛、雪山派与长乐帮众人,几乎是世上所有人都认石破天为石中玉。即使“狗杂种”石破天再三解释,不断,不停歇的解释,告诉他们:不对,你们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可这世人仍将对于石中玉的那份爱。“强”加到他身上。这份爱是从小生活在荒山野岭,从小吃苦长大的石破天从未感受过的。
可当他慢慢适应这些“爱”时,石中玉,那个“真”又回来了。而那些“爱”不再留一丝情面,统统从石破天身上撕扯回去,瞬间他全身鲜血淋漓。人们往往还怪罪他“无耻的骗行”。可他明明说了,说了无数次: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狗杂种,不是······”
他不是石中玉,他是谁?狗杂种?
文末,读者都能从中感受到石破天其实就是“黑白双剑”早年间被仇家仇杀的孩子。可书中的他,他石破天不知。当他的曾经被石清(黑剑)“抛弃”的“母亲”说出:“我不是你母亲。”撞柱而亡的时候,懵懵懂懂的石破天问自己道:
“那我是谁?”
他本是下山寻母的“狗杂种”,现在他不是了,可他又不是石中玉,那他是谁呢?
而就在这其间,金庸先生抛出了本书一个重要的核心——我是谁?(另一个大智若愚的隐喻,不再此讨论)
石破天刚下山时,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是“狗杂种”,之后世人皆说他是石中玉,那他就是石中玉了?甚至在全世界的错误中,石破天在瞬间也产生过自己就是石中玉的念头。
名字为后来,他人赋予,重名者更是数不胜数,而在你出生那一刻,在你无知,在你嚎啕大哭的那一刻,你是谁?
我们这一生,到底凭借什么来让他人确定“我”是“我”?
你说我自己知道就可以。可自己知道真的就够了吗?是否当全世界都说你是另一人的时候,你拿什么去辩解?再深想,在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他”,你也用“他”的身份活着,即使用“他”的身份本非你愿,可你得在“错误”的世界活下去,使用“他”的身份也是必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久而久之,你是否还认为“你”是“你”?不是,那那时的“你”又是谁?
我们到底该如何向他人去表达“我”是“我”?我们又该怎么确定“我”是“我”?
虽说故事简单,但金庸先生此时的文笔已经火辣老练,读上去生动有趣,大段大段让人忍俊不禁的篇幅。不足的地方也比较多,比如叮铛这一人物,性格与《天龙八部》中的阿紫想像,塑造却远没阿紫成功,还有丁不三,张三,李四人物表现也是不足。再加上“我是谁”这一哲学问题挖的深度不够,最后的收尾也略显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