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一场修行一场梦

这个元旦，媛被求婚了。

求婚的地点就在她租的小房子里，但鲜花，蛋糕，气球，戒指和爱她的人，一个都不少。

听着她幸福的说我愿意，看着她开心的和宇拥抱在一起，我们这群人这么多年的北漂生活忽然像电影一样一帧帧一幕幕的的浮现在我眼前……

< 一 >

媛的家在几千里之外的贵州。大学考到北方，毕业孤身一人北漂。

由于专业冷门很难找到对口工作，她的职业生涯前期显得有些动荡不安。

做过客服，做过中介，做过人事助理，最后当了销售。

之所以选择做销售，就是因为能多赚些。

贵州农村的父母是不可能帮她买房的，而她要留在这里。

刚毕业那几年，我们几个北漂的同学经常见面，最开始逛街吃饭，后来觉得贵就经常去她宿舍涮火锅。

买一堆菜，一些丸子，一点肉，几个人要不了几十块。

在外面一顿就要一两百，还不敢可劲儿点。

媛嗜辣如命，她爸妈隔几个月就会给她寄些辣椒酱。她说自己累了，苦了，疼了，想哭了的时候就靠这些酱续命。

我家离北京很近，每周坐公交就可以回去，所以我很难体会这种思乡情。

但我能感到她巨大的工作强度和压力。

当客服的时候是三班倒，因为要求7*24小时。每天解决各种问题不说，还经常挨骂。就好像客户有时候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打热线，而是为了骂人。

好多次她接电话前都哆嗦，不知话机一提起，那头是人是鬼。

三班倒的工作也很毁作息，每周轮换一个班次就要重新适应一个作息。渐渐的，倒头就能睡着的她开始失眠。但那个工作优势是管吃管住上班走着就能去，不用花公交地铁票钱。

这样每月2000块钱基本净剩。和大多数毕业生月光的状态相比，这已经很好。

< 二 >

不过第二年开春，她的舍友离职去做房产中介了，说保底就2000，每租一套房就有提成，干满一年还能转成卖房的，提成更多。

于是媛跟了去。确实，赶上旺季比如毕业季，一个月能有4000多。不过年前淡季，可能又只有保底工资。平常风吹日晒雨淋是常态，媛后来笑说当时没有计步器，不然步数排行肯定每日都登顶称霸。

跑断腿不说，磨破嘴也是日常。业主临时涨价，客户突然反悔，二房东跑路了，租户把房子改装了……只要是她签的，她就得负责到底。但很多时候她没有能力负责。

因为当年的房产中介行业还很新，或者说乱象丛生。没有规范也缺乏监管。

也因此有好几次媛被客户辱骂，“骗子”“垃圾”都算是好听的，最戳心的是某次业主坐地起价，租户认为是中介从中抽成搞的鬼，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们这种外地狗，也就配干这种下三滥的活儿。”

媛除了回家哭，什么也做不了。哭也不能大声，隔断间隔音不好。

也因此，干这一行本科学历的人不多，人员流动性也很高，媛这种本科又干满一年的被hr盯上了，问她愿不愿意去做人事助理。

没有提成，但基本薪资已达3500，还不用跑外，晋升方向明确，空间也大。

媛想了想，同意了。

这是她北漂的第四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可以稳定发展的职业。薪资尚可不说，人力资源管理，说出去也好听。

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打电话给家里报喜，电话那头的父亲却没有预想中的兴奋。

很多事情都像石头一样压在父亲心里：家里老房子几十年了，潮湿阴冷，再不翻盖恐怕住不了了；弟弟说要读研，公费几乎不可能，自费又是一大笔钱；妈妈身体不好，一直也没有去大医院检查治疗，靠中药顶着，最近有点儿严重了……

媛默默的挂了电话，靠在车窗玻璃上。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和万家灯火，第一次觉得26岁的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 三 >

当初想来北京，一是因为在她小学时，支教的老师告诉她首都是全国最好的地方，让他们长大一定要去看看。

二是……是大学里心仪的学长，毕业后来了北京。

不过媛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

最初没有微信的时候，即便有电话号也是不敢打的。

后来有了微信，也从来只看他朋友圈，从不留言和点赞。

男神嘛，沐浴更衣焚香供着就好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是现在，好像北京也没有那么好。

不，不是北京的问题，是自己不够好。

年底的时候业绩考核，媛几乎全优，于是职务上调一级，工资涨500，奖金大概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

那是2014年，月收入平均4500，不算多，但好像也还可以。

继续努力两年，加上之前几年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说不定也能在郊区付个首付了。

一想到全国最好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一盏属于自己，媛就觉得无比激动和幸福。

< 四 >

好事成双。还有另一件幸福的事儿，门店里的同事辉开始追求媛了。

我和辉只见过一次。知道他是东北人，身材高大，貌似在同事中人缘很好。虽是高中学历，但能说会道，很多熟客转介绍客户，因此业绩也不错。

从未谈过恋爱的媛很快被俘获。

那段时间我们很少见面，但是经常在朋友圈里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照片。一起培训，一起出游，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电影。

北漂的路上有个伴儿，是莫大的温暖和动力。

夏天的时候，媛的弟弟放暑假来北京玩，我们聚了一次。热恋中你侬我侬的炽热远胜似火骄阳。我心里想，按这进展明年就能吃上喜糖了吧。

年底的某一天，媛突然约我去她那，说是有事。我想一定是求婚现场。

结果刚进门，就看见满地狼藉，还有媛憔悴不堪的面容和红肿的眼睛。

原来他们刚刚分手了。辉也第一时间搬了出去。

原因很简单，媛家里的房子明年翻修今年备料，父亲跟她借了5万块。弟弟考研加买电脑拿了一万。加上前阵子她给妈妈买的保险和节假日给家里的补贴，今年她已经给家里8万多了。辉觉得这样的未来会很艰难，因此提出分手。

很老套的理由，很理性的选择。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漂了这么久，我已经不会也不想去探究是非对错，抱怨世态炎凉。

我能理解媛血浓于水的情感，也能理解辉迫于现实的选择。

没有人故意犯错。都不容易，真的，特别不容易。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又是哭又是笑，最后怎么睡着都不知道。

收拾好情绪之后，媛办了辞职。她说分手后做同事可能比分手后做朋友还要难。

那年过年回家，我送她去车站，她说不知道年后还有没有勇气再回来。

< 五 >

媛还是回来了。毕业五年之后，又重新开始找工作。这一次她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找销售类工作，因为要多赚钱，赚多多的钱。

机缘巧合，或者说否极泰来，她开玩笑的在朋友圈发了条求职信息，被之前一个租房认识的业主看到了，大概是记得她的踏实肯干吃苦耐劳，介绍她进了一家IT公司，卖软件。虽然进入一个新行业意味着之前的积累都作废了，但是底薪6000这一点是决胜砝码。

隔行如隔山。一切从新学起。她经常说她能从贵州偏远的大山里考出来，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不懂就从基本知识学起，废寝忘食，以迎接高考的状态工作。手机里，ipad里，kindle里几乎都是行业相关知识，公司的培训更是一个都不错过。

为了更好的工作，她把房子租到了北五环外的公司附近。旁边有个农大，所以几乎每个周末都浸泡在学校里。同时又捡起生疏的英文，在工作之余每天坚持2小时学习，即便应酬到凌晨，也从未放弃。

我们笑她是金钱的奴隶，她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不定十年后金钱就是我的奴隶了。

十月份的时候，导员从母校来京出差，媛主动召集大家吃饭。事后结账，本想AA，但媛抢着买单。原来签了个大单，提成就有4000。惹得导员惊羡不已，也嚷着要来北漂。

我问媛怎么样，这么拼还ok吗？她说很ok，还说北漂就像癌症，过了五年安全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的，这个万元户看来已经立足了。

又是年底，同学聚会来我家，媛带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虽然没有介绍身份，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新任男友宇，是位软件工程师，俗称码农，也是媛公司的同事。据说是俩人都经常加班所以有机会熟识的。

和辉相比，宇没有那么高大威猛能说会道，但言谈举止令人舒服，对媛的关心爱护也恰到好处。每个同学都由衷的觉得媛这次找对了人。

后来媛私下跟我说，最初宇追求她时她是拒绝的。原因不少，一是因为还没从上一段里彻底走出来，二是想集中精力和时间先拼事业，三是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这个工作得来不易，媛不想失去。

但后来的几件事让媛觉得比起工作，她更不想失去这个人。

一次是媛聊起弟弟考研的事儿，宇一周之内把北京各大院校招收情况，培训班情况和当年自己考研时的攻略宝典都整理好了发给她；二是听到媛家里的情况，主动跟媛说先把家里安顿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奋勇前进，反正我们还年轻，两双手总比一双手强。

话语很朴素，事情也很简单，但让媛心理忽然充满了安全感，这么多年在这个城市单打独斗的压力终于可以卸下一些，对未来的担忧和焦虑也减轻了一些。

很多时候，北漂真的没有要求太多，一句关怀，一份理解，一次力所能及的帮忙，已经可以温暖这个偌大城市中大多数异乡人。

确定关系以后，为了怕媛担心，也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宇积极的找工作，很快就拿到了offer。

媛也又开始了她的拼命三娘的工作，笑言要早日把金钱变为她的奴隶。

< 六 >

这是我们来北漂的第七年。

按照传统意义上北漂的成功标准看，房车户口我们一个都没得到，仿佛是很失败的人生。

但事实上，北漂或者说所有的年轻人去大城市发展，物质也不是唯一的追求目标。

我们会遇到很多和从小认知不一样的人和事，也会遇到从未遇到过的问题，这个过程就像一场修行，不断尝试，不断失败，不断完善，不断成长。在目标真正实现的时候，那种梦幻般的美好感觉让人觉得之前的所有付出都值得。

媛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我们每个平凡普通又追求梦想的北漂人的故事也都没有结束，我们的心还在路上，前进的步伐也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