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试的俄罗斯人（六）
在千禧年初的一天，我带儿子去YMCA游泳，在停车场上偶然遇到了L博士，这位俄罗斯人，我面试过的人才，一起共事的同事，开发出三维模拟软件的软件工程师，随后绕地球一周风光一时的大师，也是把我们公司带向知识产权法律纠纷深渊的始作俑者…，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了。我们一起辛苦，付出的努力，以致公司对三维模拟产品的期望，都在看到那份起诉书的那个时刻给定格住了，似乎一切都嘎然停止了。我和他这次偶遇，真想说出这一年来的心路历程，问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在法律诉讼期间，我是不能跟他说任何与之相关的事儿，只是说了句：“How have you been in this year? ” 这样简单的问候。
他苦笑着说，"Staying home is like being locked in jail. What can be worse?（呆在家里就像被关起来一样，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儿吗？）”
我说 “那你还可以看看程序吧？” 我这愚蠢的问话，好像我们还在公司工作似的。
他说："Not at all! I am not allowed to work on anything related to the work, and they came to my home to search my computer, to look for documents… even monitor what I do on my computer… do I have human rights? What is this country? Talking about human rights, democracy, freedom…free of fear, look at my situation, I got none （根本不行，我被告知不能做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儿！他们来到我家里在我的电脑里搜索，寻找他们想要的文件…，甚至监视我在电脑上做的事情…我还有人权吗？这是什么国家？成天讲人权，民主，自由…，没有恐惧的自由，看看我的处境，我什么都没有）！"
他气愤地说着，无视周围的环境，好像他不在美国似的。
我赶紧告诉我身边的儿子自己进去游泳馆，然后问，“那公司还给你发工资吗？”
"Well, that is the good thing about this lawsuit, I am still one of the employees of the company, I am staying at home doing nothing, and still getting paid（唉，这是法律诉讼的好处，我还是公司的雇员，在家不干事儿照样拿工资）。" 他回答说。
“那你在家就这么闲着？” 我接着问。
“Well, I am learning Java（嗯，我在家学JAVA编程语言）…”他看似乐观一些地说，“I want to switch from my physics major, Java is hot now（我不要搞物理了，JAVA现在很热门）…. ” 他接着说。
“那么你不打算留着公司啦，如果这场官司结束以后？” 我问。
"No, I cannot（我不能回公司了）" 他这么简单地说，“it will end soon, I cannot stand for this any longer（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他接着说。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场官司会何时结束，只是感觉该结束了。“希望快点结束吧！” 我说，“祝你好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不能跟他说有关官司的事儿，就匆匆跟他道别了。
就在那次偶遇L博士后不久，公司来了一帮人，公司马上通知所有的人到会议室开会。KKW教授，W博士等公司领导们都来了。KKW教授走到前台，脸色凝重，看着大家，慢慢地宣布公司的重大决定~
两家公司合并，对方公司付给我们公司的股东一千一百万美金，公司的五位主要领导人不参与合并后的公司运作，并且五年内不进入模拟软件行业，…
随即，KKW教授分别介绍了站在旁边的几位合并后的公司领导人，他们就是风投公司请来的职业经理人MD先生，总经理RT先生，运营总监KW先生，技术总监兼ITHACA分部经理PK先生，和我的新上司CF博士，…，我们的这几位新老板随后先后讲话，并回答了许多问题。这样公司就成为一个大家庭，并且就在一周后在NASDAQ成功上市，公司上市股价为十六美元一股，远远高于风投公司在两年多前的收购价。应该说两家公司的合并是提高上市价的一个重要因素，这是风投公司期望的，也是MD先生的一系列举措和用人得当所取得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场知识产权的官司取得了高于预想的结果…
然而，在那次会议上没有人问起L博士会是如何结局。我已经知道L博士不会进到公司里来，因为他说过不能再做模拟软件了…直到再次遇到L博士，我才知道对他的处置很严厉…
那是在几天后，也是一次偶遇，L博士跟我讲了他必须离开美国，而且永远不会再来了。他还必须离开他的专业，不能再进入这个行业。他决定回到澳大利亚找工作，但不能回到那所大学了。
一位俄罗斯物理博士就这样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而我们的原公司因为雇了这位俄罗斯博士而使得开创者的梦想破碎，好几位在公司辛苦奋斗的优秀雇员就此离开了公司，另寻他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