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录 02
她已恍恍惚,如酒醉。渐渐的进入一种连她自己也掌控不了的状态,切不出来。
程瞎子此行相当震惊,一打照面,混迹市井街头多年的他就在心底感叹:这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子嘛,分明最软最凉的一个存在,花开遭雨淋的境地,转瞬间竟又能给你闪现漫天黄沙里万年倔强着的一株老胡杨的虬劲!
又暗暗思忖,叶家这女娃子长相清秀,察观言色已颇有底蕴,言语举止往往还能恰到好处,稍加历练,崭露头角只在时日长短。届时相语江湖里的一棵摇钱树呐!
爷爷的人生境界岂是升斗之民所能理解得了,又岂能由贩夫走卒之徒、鸡鸣狗盗之辈妄议定论!叶小九想到这里,心中火苗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她开始回击。
“嗯,往街头巷尾大树底下一坐,能吹拉弹唱、会观体察相,张口银钱来,弦动月含羞,不错;人称半仙,能掐会算,铁口直断,厉害。如此这般,那么敢问程半仙又有无卜得此行吉凶?”讥诮的话语她张嘴即能来,不枉举烛就月在文史经乐里跋涉多年的辛劳。
听出了她的不屑与嘲讽之意,程瞎子愠怒而语:“人之祸福吉凶,乃天机要义,岂可恣意窥测?又岂可语于似汝等乳臭未干之黄毛小儿?”说完,不忘拂袖,还掀起偌大屁帘,就差荡盖喝茶了。此时断桥上显然也无一把能靠背的椅子。
按说程瞎子装腔作势摔个屁墩,她会很开心。只是她已恍恍惚,如酒醉。渐渐的进入一种连她自己也掌控不了的状态,切不出来。
生平第一次叶小九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初富曲线的身躯开始抖动。
“那些曾经或坐或蹲在你面前的人,言行恭敬,满心虔诚,期待谛听来自天国的声音,拨开人生旅途里的迷雾,可结果呢?听到的不是你话语里如满天繁星般的闪烁,就是你故作深沉、捻须摇头叹息里的虚伪与恫吓!”
她感受到了黑灰色的某个空间,如站在冰封的悬崖边边,探头望向黑黑的深渊,心都能提到嗓子眼,每个汗毛孔都已张开,她想退缩,任凭怎么使劲,就是动不了分毫!诡异的是,当她绝望放弃,竟又能迈动步子,可方向却是往前!
她正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着深渊走去,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用力均匀地推动。
程瞎子猛然睹见眼前女娃步步逼来,身躯发抖,大汗淋湿,他的面色开始急剧变化,并强烈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她要干什么?
那感觉愈加猛烈,就像这石矶野渡里的风,阴冷刺骨。他开始大喊大叫:“不,不——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之前所有,我——我也是为了体会百味人生,同时有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