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死也不会惊，让我的血可流下来”——浅谈《古惑仔》中的中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小条子lawyer
（转载请联系作者）
俄国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罪与罚》以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犯罪及犯罪后受到良心和道德惩罚为主线，描写了俄国城市贫民走投无路的悲惨境遇和日尖锐的社会矛盾。《古惑仔》的电影与其很像，陈浩南等黑帮青年从懵懂无知到风光刺激，然后经历巨大的惩罚而悔恨不已。Thorstenselli说，刑法是主流文化(dominantculture)的行为规范的反映，而犯罪则是违反主流文化中的行为规范的行为。在斯柯尔尼科夫与黑帮群体的背后，反应的是一种主流文化与反主流文化的冲突，他们在犯罪活动中逐渐形成和遵守着与主流文化不完全对立又差之甚远的价值标准、行为方式，并以之判断是非、采取行动。
一、黑帮文化是主流价值观之上反主流的表现
《古惑仔》的主题可以归纳为：“出人头地”与“义字当先”。这看似是社会所倡导的“成功”与“友谊”，但实际并不能与这种主流价值观等同，甚至是一种反叛。所谓“出人头地”往往是带着复仇的念头、踩着兄弟们的尸骨，以“光明正大”的方式获得的个人权力；以希望凭借自己的好勇斗狠和拳头刀枪成为某一“势力范围”的“抗把子”的构想则完全可以看做黑帮对青少年价值观上的说教与麻痹。再论《古惑仔3之只手遮天》中的“义气”情节：陈浩南女友小结巴被乌鸦杀死，山鸡全身绑满炸弹冒死去救陈浩南，后又同心协力杀死乌鸦。这种拉帮结伙、毫无原则甚至相互包庇的兄弟情义显然与思想的友谊相差甚远。
电影中共存“青少年主角”和“黑社会背景”的两大要素，除上述“义气”、“出人头地”外，黑帮文化中还有“忠诚”、“尊师重道”、“上位”、“推崇暴力”等内容，以及帮名、帮规、等级座次、黑帮暗语等特殊文化符号。值得一提的是，在《古惑仔》中出现了“教父”这样一个角色，他信奉良教、表里如一，是个代表主流价值观的好人，而古惑仔们对他表现出完全不同于帮派感情的一种尊敬和认可。
教父是主流价值观的代表
可见，少年犯罪人并不是生活在与我们的价值观相反的社会中，他们也分享了一般的社会传统的价值观。然而，社会的价值观结构不是一致的、综合的，而是充满了冲突和价值层级。那么，为何他们在接受了传统社会道德，并且在遵守社会规则的同时还会违反社会的传统呢？这便符合“中和理论”对青少年犯罪心理的说明。“中和理论”认为，大多数犯罪人准备进行犯罪活动时,就会受到他们所信奉的传统的价值观和态度的阻抑和排拒，但为了顺利实施犯罪行为，他们学会了一些抵消或中和其行为的犯罪性质，将其合理化的技巧，使自己的非法行为合理化，从而摆脱从童年起就习惯了的道德。就像陈浩南加入黑帮的初衷，由于在球场受到洪兴社靓坤等的殴打，为不受欺负，拜了洪兴社铜锣湾“抗把子”B哥为老大，此次走上江湖路。在社会规则的前面，有他亟待解决的问题——保护自己、出人头地。在此情形下，即使明白黑帮是社会黑暗势力的代表，他还是选择忠诚于黑帮而背叛自我的道德。
球场上的威胁
二、古惑仔与中和技巧的特色
引自周凌犯罪心理学
Sykes和Matza提出的中和技术理论假定年轻人能够通过五个步骤克服消极行为带来的自责和内疚感：否认责任、否认伤害后果、否认被害人、谴责谴责者和诉诸更高阶秩序的忠诚。“否认责任”反映了行为是在人的控制之外，行为人无法对行为负责；“否认伤害后果”是质疑受害人因其行为受到了伤害，甚至声称这是正义的实现或惩罚；“否认被害人”认为被害人自身有道德缺陷，是咎由自取；“谴责谴责者”主张谴责者所作出的道德评价都是被迫或虚伪的；“诉诸更高阶秩序”的忠诚指为一小部分社会群体的需求“牺牲”更大一部分社会群体的需求，如拉帮结伙、参加帮派，也就是说，其行为发生并非由于个人拒绝遵守社会秩序，而是因为他对其他组织的秩序有更高的忠诚度。以下结合《古惑仔》对这五个步骤做出分析。
1.否认责任。山鸡的出场伴着情色，当他的兄弟们拍着他说，“不要老想着泡妞”，他一脸无奈地回应“谁让我是山鸡呢”。这显然是非理性、不成熟的思想，因为理性的人要懂得自己就是行为的主体，自身的行为不能恣意地归咎于客观因素或者他人。从陈浩南解救差点去拍情色片的小结巴的情节可以看出，古惑仔们是不认可这种行为的，但当行为发生于自己，却不能尽到控制自身行为的义务，一味否认责任。
“就算死也不会惊，让我的血可流下来”——浅谈《古惑仔》中的中和技巧理论
山鸡的性格更符合古惑仔的人设
2.否认伤害结果和被害人。《古惑仔2之猛龙过江》的山鸡跑路到台湾后，为了上位，杀死了与三联帮帮主有利益冲突的立委候选人张定坤，爱上了帮主的女人丁瑶，后来不得已杀死了为了权力出卖自己的丁瑶。当陈浩南抱着死去的小结巴不肯离去，赶来的山鸡告诉他：“出来混就是这个下场。”在山鸡的眼中，杀戮都是不及结果的，因为忠诚、权力等比生命更重要，混黑帮免不了死伤。
小结巴被敌方打死
选自《古惑仔3》
3.谴责谴责者。中和观点指出,青少年犯通过对谴责者进行谴责以将谴责转嫁给他人,从而消除自己内心的罪恶感。这就是在说明青少年自身道德价值观的培养的重要前提就是要为他们创造一个健康、公正、有秩序的社会环境。影片中的很多细节都在暗示对社会那些“正义谴责者”的一种嘲讽。
《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开篇便是一段介绍社会背景的字幕:“1956年，石尾峡大火，香港政府为安置贫民，大量兴建徙置区，随着战后一代迅速成长，数以万计家庭生活在狭小单位中，加上父母为生计奔驰，填鸭式制度又不完善，很多少年因此走上歧途。徙置区球场是他们发挥精力的英雄地，也是培养古惑仔的温床。”可见家庭尤其是父母作为人生楷模对少年的影响之大。刚走上黑帮之路的陈浩南等人不可能深刻的思考过黑帮之路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经历巨大的惩罚后才有了悔恨的念头。社会与家庭的冷漠一直是隐藏在古惑仔内心深处的“谴责”。他们想用暴力对抗不公正的根源就在于单单只看到社会值得谴责的道德，却模糊了部分与整体的界限。
很难忘却影片中的一句话——“连警察都不能指正是谁做的！”当影片最后终于有代表社会正义的警察出现，可以说是陈浩南借他手里的枪除掉了自己的对头。最终懵懂的警察对着媒体摆出英雄式的姿势，就是古惑仔深深的嘲讽与谴责：他们越发感觉到维护正义的群体无法维护真正的正义，认为自己是在教会他们什么才是铲除邪恶。
因打死黑帮老大而被社会视为英雄的菜鸟警察
4.诉诸更高阶秩序的忠诚。Hirshi认为:“违法者不是一般的人，因为他经常为了自己集团的利益而行动，尽管这个集团不值得如此。”陈浩南等人砍死巴闭、澳门大桥群殴、陈浩南等人间接杀死靓坤等的打斗场景，都离不开两大利益集团——“洪兴”与“东星”的利益斗争。陈浩然等人对帮派的这种忠诚，意味着时常要违反社会准则，也就是在朋友和社会之间选择忠实于朋友。他们自己认为这种犯罪行为是错误的、不道德的，但朋友现实急迫的需求使得他们利用中和技巧进行辩护，于是就这样在合法与非法之间漂移。“任何情况下，少年犯罪人都不是真正的犯罪人，而是社会中‘地下价值观念’的遵从者，这种地下价值观念不言而喻地鼓励青少年追求刺激和进行不负责任的行为。”
三、结语
“论勇敢，我至强大”
“让我的血可留下来”
《刀光剑影》出现在陈浩南与山鸡等人砍死巴闭后在酒吧庆功的场景，一群年轻人合唱着“论背景至强大，论劈友我不言败，刀光剑影，让我闯为社团显本领，一心振家声，就算死也不会惊，让我的血可流下来”的歌词，让街头砍人后的狂欢显得得意忘形，也恰到好处的诊释了陈浩南与山鸡等人初出茅庐的轻狂和张扬。笔者认为，少年犯罪的开始是出于人本能的需要得不到满足的冲动。由于个人能力欠缺，在遵守社会规范的情况下无法满足自己有所成就的理想，便求助于反社会行为而走上犯罪的道路。因此减少现实生活中的古惑仔少年的必由之路就是加强对他们的约束，从而强化其只有通过合法渠道才能实现需求的思想，减少中和技巧对少年群体的精神影响。
引自周凌犯罪心理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