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门口排队等位的妇人

一群人在新开的饭馆门口排队。有个五六十岁的妇人也坐在小凳子上等着。旁边的老头和男孩大概，是她老公和外孙吧。

她短发，圆脸，皮肤不白。脸上没有任何修饰，说起话来，笑起来纯朴又爽朗。看起来像是那种典型的农村妇女。

她穿着很普通，如果不是刻意观察，很容易淹没在人群里。上身着五六线小县城或乡下集镇上惯有的聚酯纤维布料的花体恤，下身着黑裤子，黑鞋白袜。

看起来不够时尚，但是这个年龄的农村妇人，有什么需要刻意打扮的理由呢？不过很显然，她已经努力让自己尽量得体了。因为她本来可以不穿袜子的，现在不是流行赤脚穿皮鞋露脚脖吗？

而且在穿着上，她没有觉得不自然，也不会因此不自在。

后来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在他们身边停下。年轻的男士没有说话，穿黑裙子的女士朝妇人了句，妈，你取好了吗？

妇人哈哈一笑，没有啊，想等你们来了取啊。但是，很明显，她有点尴尬了，笑容不是在做心理防御。用以抵抗突如其来的不安。

黑裙子女士显然不高兴了，妈，你又不是没在外面吃过饭，怎么连取号都不知道呢？年轻的男士一直没有说话，悄悄到服务台取了号。我想，黑裙子的女士一定是妇人的女儿吧。一般来说，媳妇是不会对婆婆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的；也只有女婿才会悄悄得体地收拾岳母做得不周的地方。如果是儿子，当然也会很直接地批评妈妈做得不到的地方。

妇人面对女儿的批评，不自在明显表现出来，来回搓着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笑容笑得更开了。几乎与此同时，她往大厅里努努嘴说，人又不多，你看在里面吃饭的也没什么人吗？

黑裙子女士没说话。因为很明显，门口坐着等待的一排人，都是已经取了号的人。他们一家要吃饭估计要等得更久了。

妇人见女儿不高兴，也不再说什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自在洒脱。

看样子她并不像常年帮女儿带孩子的人。可能是偶尔来看看女儿和孩子的吧。在她熟悉的故乡她一定是那种自来熟，什么都不会太在乎的邻家大嫂吧。这样的人，能想象出来勤劳、乐观、坚强，凭着体力养大了女儿，从不曾有一声抱怨。

女儿总说，妈，大夏天的你穿什么棉袜呀，还是白袜子，配着黑皮鞋像什么样子？要穿也是穿丝袜啊，你拿我的穿吧。

她笑笑说，丝袜有什么用？走路滑溜溜的，跟没穿一样。要说吸汗还是得棉袜。白袜子搁过去，可是讲究人才穿的呢。

每次来女儿家，她可是从头到脚精心地收拾过的。

女儿从家乡走到城市，有了自己的“远大前程”和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也是她最大的快乐。虽然，有时女儿埋怨她落后跟不上时代，但也不会说更重的话。

笑笑就过去了呗，她想，一如过去几十年面对生活的态度。母女连心，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疼她。女儿老想让她出来见世面，带她吃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但在她看来，能来看看女儿，看她过上了好日子就知足了。

吃的，还是家里自己蒸的馒头，自己种的菜安心；穿的呢，还是跟街坊邻居一样，买街上三五十块的衣服自在。

她一直觉得，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啊，还能要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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