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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平生似江流,天地一孤舟

2022-06-14  本文已影响0人  质本洁来

如果你读过林语堂的《苏东坡传》,那么王安石无疑就是书里最大的反派。他挑起新旧两党之争,狂妄自大并且蛮横无理;他看不清实事,且荒诞不羁,愤世嫉俗…

人的一生就像硬币两面,当最终落地时,所能展现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面而已。有的人展现出一生的辛酸,因此我们同情他;有的人展现出了一生的荣耀,因此我们羡慕他;有的人展现出了一生的阴暗,因此我们厌恶他;有的人便是什么也不掩饰,将光秃秃的实打实的自我展现给人看,因此我们害怕他——王安石,当属于此。

“我与丹青两幻身,世间流转会成尘。但知此物非他物,莫问今人犹昔人。”

他自始至终都在理想和现实里博弈,二者所衍生出的精神自我,不断交替着成为着他自己。

与宋朝大多士大夫不同的是,出生于书香门第的王安石从小便随父亲看惯了世间疾苦。在无数赞美歌颂政治清明的诗文里,独独他的文章尖锐近乎刻薄,理性不乏现实。

宋仁宗不喜,一笔将其文墨斥为不齿、不仁、不通法理,一言斩断他的状元名号。这成为他心头一根利刺,他的从仕生涯便从君王的不待见开始。

王安石崇尚儒学,视孔孟为精神偶像,如此一来名利皆为粪土。斩断了与朝廷直接的交锋,便在江南画出一道显眼的墨迹,青苗法在此试验成功。

宋朝其实骨子里仍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时代,苛捐杂税压得平民百姓喘不开身,哪怕是在江浙这种相对富庶的地方,饿殍与流民时时出现在王安石眼前。有没有一种办法,哪怕只求的一种办法,能够稍稍改变当前的局面?这是推行青苗法的初衷:将国家的粮食提前预支给平民,待到丰收时节再来偿还。

或许连王安石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拐点。历史犹如一座沉睡的火山,底层的熔岩在看不见的地方积聚,稍稍一瞬,便迸射出冲天的火焰;所有推动历史前进的脚步——时代、政策、环境、人群共同作用,共同裹挟着滔天的巨浪积蓄成滚滚江流。王安石便在这江流上拏一小舟,成为时代的异类。

有先见之明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主宰高位的人需要的从来都是能够深厉浅揭、从中斡旋的追随者。所以王莽成为万古第一贼臣,所以王安石成为掀起宋朝堂腥风血雨的第一罪人。

春时的桃花落入汴京的宫城,东庭书声琅琅。成为太子老师的那些年里,王安石时常同赵顼讲述自己的人生抱负,年少的太子还无法体会老师内心的苦楚,却憧憬他口中那个海清河晏的盛世。我将以我毕生之力如你所愿。

后来者评价神宗是一个“有抱负、有作为”的帝王,却从未说他是一个好皇帝。许是朝堂上竭力支持王安石而得罪诸臣子大夫的缘由,一生到头耳根都没有落个清静,最终愤愤而终,任由史书鞭挞。他死的那年,雪落江宁,王安石失去了最赤诚的知己。

月光还是大宋的月光,只是月下醉酒的人不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两次登堂,两次改制,天怒人怨。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所以天不下雨,百姓流离失所么?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此一生,彼一生。苏轼曾劝他莫要太过执着,终要招致己祸,一语成谶。有的事从一开始就已注定结局的零落,王安石自己不会看不到,而是看到了还要去做。知其不可而为之,骂也好,诽谤也好,生死都置之度外还要名声何用。

大概是上苍不仁,偏要以最残忍的方式来打碎一个人——踏破其所有的理想。

入朝为官的春风已经离开太久,江南化不开的青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告诉他:“你该放手了。”

王安石少时苦读书,经文诗法样样不落。他不是像王勃、李白、苏轼那样的天才,因而最能感同凡人的身受。他以一个劝学者的口吻写下了《伤仲永》,勉励世人不要放弃求学读书的机会,未曾想数十年后,他竟也成为了仲永一般无为之人。固执、倔强、呆板,浮沉半生,只落得一个不合时宜。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收敛所有锋芒,就做一株雪中的梅花吧,年年生在凌寒之时,不去谄媚逢迎不去献媚讨好,立一枝之长,而贞静自守。

一块石头砸入湖泊,最终只落得一个平静。万物归息,风止川平,梦醒时分想到的只是父亲案头的一本易经。天地轮转,我们终究逃不过所谓的宿命。

元丰七年,苏轼动身前往汝州路过江宁,这是他与王安石最后一次相会。两个在朝堂与官途中漂泊半生的人,最后比谁都要惺惺相惜。没有鲜艳的官服,没有成卷的贬斥文书,只是一驴一茶一案。

“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大宋不属于王安石,但是大宋永远需要王安石,就像我们永远需要一位为民请命的勇者。勇者不一定需要身先士卒,不一定需要首当其冲,他只需要放手一搏,然后全身而退,看潮起潮落,看云卷云舒。

公众号:有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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