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散记之十

        我读大学时，与父亲通信往来。父亲信中经常嘱咐我要锻炼身体，说：“健全之精神寓于健全之身体之中。”其实，父亲不知道，从小就贪玩的我，啥时候都不可能是个书呆子。上了大学，玩的更欢了，和同学们打篮球、排球，踢足球，与常勇课余打乒乓球，与黄科晚上练长跑，与黄起一起滑冰到半夜……能吃、能睡、能玩，个子噌噌窜，一年我就长了大半头，彻底脱离了小不点行列！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精神头儿十足！

        每次回家，父亲都告诉我：“腰杆要挺直。”他边说边又挺了挺腰杆，像是在给我做示范。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腰杆一直是笔直的。记得我在兴隆公社中学读书时，来校代课的父亲与其他三位男老师站成一排，齐步走，现场给我们学生演示队列如何在行进中转弯。父亲腰杆笔直，精神抖擞，真是帅极了！就是在88岁爬长城、89岁游北极村时，父亲拄着手杖，还是腰不弯、背不驼。直到90岁后，身体越来越弱，父亲走路时背才有点弯了。看到父亲不再腰杆笔直，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不得不承认老爸真的老了。

        小时候，翻父亲的小书箱，发现箱里有个毛茸茸的小球，像平时拍的小皮球那么大，但没有小皮球弹性那么好。父亲说那是网球，他年轻时在学校和同事们玩的。那时我也不知网球为何物，但想必父亲是极爱运动的。后来聊起运动，父亲却说自己最不爱运动，还举例说明：“年轻做教员那会儿，我和老李你五大爷都住在学校宿舍。他体格好，跑得快，就像现在的短跑运动员。每天早上，你五大爷都起来跑步，还总叫我和他一起跑。实在拗不过，我只好起来陪他跑。可没过几天，我就不干了！”说到这儿，父亲表情像个调皮不听话的孩子，偷偷藏着笑意。

        如果冷水浴能算是运动，那就是父亲坚持一生的唯一的运动了！父亲讲，冷水浴是他十几岁在绥化读书时养成的习惯。之后几十年一直保持，从未间断，只要条件允许，他每天早上都会洗冷水浴。近些年，年龄大了，父亲才不再洗冷水浴，而是改成了每天早上用冷水擦身，再后来冷水洗脸、洗鼻腔。父亲说，他从不感冒，原因就在此。说到冷水浴，我想起了读大学期间，一年冬天，我和同住一室、上铺头对头的兄弟黄起，洗冷水浴的一段糗事。为了起早背英语单词，我们俩决定后半夜3点起床，先洗冷水浴，以驱除困意，精神饱满，然后去路灯下苦读！这是何等的雄心壮志！我们都差点儿被自己感动了！开始几天，我们言必行、行必果，3点起床，穿着短裤，端着洗脸盆，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几盆凉水劈头浇下，那感觉一个字：凉！两个字：真凉！三个字：你懂的！不过，付出总有回报，单词背了不少。可后来几天，就只剩下坚持、硬挺了。到半个月，硬挺也挺不下去了，记不得是谁先怂的，反正结果是我们都与冷水浴拜拜了，寒风中背英语单词的风景也只能出现在梦中了！现在想来，父亲一辈子坚持冷水浴，实在了不起！

        除了冷水浴，近几年，老爸坚持走路锻炼那股劲儿，也着实让我钦佩！无论春夏秋冬，还是冰天雪地，父亲每天都要拄着手杖从家里走到三里外的商业城，再返回来。我劝他别走那么远，路上有雪就别出去了，可他一直坚持。他说：“我就是逼着自己走到商业城，到那了，怎么也得再走回来。这样，就能多走点！”每天打电话给老爸，接电话的老爸经常是在风里、在雪中、在路上……

        每当有人夸父亲高寿，父亲都会说：“年轻的时候，觉得能活到40岁就不错了，哪能想到活这么大岁数，两个40都过去了！”父亲只卧床半天，就去世了，之前一直生活自理。至今，谈起父亲，亲朋都夸赞：活到92岁，利利索索，没给子女添麻烦，自己也没遭罪，真是修来的福！

        我觉得，父亲之所以高寿，有多方面原因：遗传、读书、豁达……常年冷水浴绝对是其中重要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