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49书评|生命最高境界:哭着来,笑着走
前两天妈妈来长沙玩,和弟弟商量要不要带妈妈去做个全身检查。我说,我害怕,害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最终妈妈也没去检查,待了两天坚持要回县城。
我一直觉得死亡离我很远,可原来是这么的近。16年的某一天,微信突然收到一个发小的信息,“你知道仔仔家的事吗?她妈好像发生了意外,去了”。那是我们大学毕业的第二个年头,我正怀着贤贤,7个月样子。仔仔当时在深圳工作,我记得看到这条信息时,有点懵。半天没反应,还是老公拍了一下我肩膀,我才回神。我打电话问我妈,听我妈说是因为去田里挡水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就这么去了。我记得初中我到县城读书,打电话回家都是打在仔仔家,然后让阿姨告诉我爸,那时我家里还没有电话,爸爸也没买手机。还有小学时,我去仔仔家玩,阿姨都特别热情,这些仿佛才发生在昨天。我翻到仔仔的微信,写了几个字又删了,最终一个字也没发出去。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都没什么用。我翻开仔仔的朋友圈,发现她前一天还在和朋友在外面吃火锅呢,我很难想象她收到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之后的半年多时间我都没有看仔仔发过朋友圈。
16年底回家过年,妈妈说起我另一个小学同学凡凡,她妈妈被查出乳腺癌,整个人瘦了一圈。凡凡的爸爸是我小学的数学老师,妈妈也是县城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我记得第一眼见凡凡妈妈时,我觉得这就是我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妈妈,美丽气质。17年底回家时,得知凡凡妈妈也去了。妈妈说,也是走的不放心啊,女儿都还没有成家。
奶奶去世的时候是在16年的国庆假期,都说奶奶是个很有福气的人,那一年远在台湾的老姑奶奶刚好带着子女回乡省亲。老姑奶奶是在内战的时候到台湾那边去的,那是她第二次回乡,那一年老姑奶奶97岁,奶奶88岁。那一年家里所有的亲戚都回家团聚,在外面十多年的二伯,还有远嫁的表姐妹们,奶奶都见到了。我记得我去看看奶奶时,奶奶半躺在床上,心情不错,思维也很清晰,我还说等年底就能带宝宝回家看她。伯父告知奶奶没有动静的时候,我们都很震惊,但是也都很庆幸我们都在,都见到了奶奶的最后一面。
吴念真的这本《这些人,那些书》写了不少生死事。轻轻地,平淡地,直击人心中最深处的柔软。不得志的弟弟,把车子的排气管接着水管拉进车内,睡在车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遗书上写着,“大哥,你说要照顾家里,我就比较放心”。虽然放心,同时也很无奈吧。
撞火车的士官长,身体支离破碎,各个部位散布到两三百公尺范围。一位和他一起捡拾尸块的老人在捡完尸块后用闽南话说,“怎样来就怎样回去哦......如今做神了,心内不要有怨......乖乖跟着观世音菩萨走......不要回头,不要留恋。”可能还是有怨吧,作者回营之后,开始发烧,高烧整整持续了七天差点死掉,最后副营长叫人扶着他去集合场,当着众人,指天大骂:“是这孩子守着你一天,不让你进了野狗的肚子,是这孩子盯着,一块不少地把你找回来,你不知足、不感恩……你有不平就他妈的来找我……你再不让这孩子平安,我明天就把你的骨灰倒进猪圈里喂猪!你看我敢不敢!”
然后他就渐渐康复了。副营长还把这个士官长的一把铁梳子留给他作纪念让士官长保佑他一辈子。
一九八四年吴念真写了一个老兵娶少妻、一番波折之后获得圆满结局的剧本,潜意识里希望士官长也能有这样的人生于是给剧中人物起名叫“老莫”。不久之后,想起梳子,居然怎么都找不到了。
十多个在坑道里别错误引爆的炸药炸碎的士兵;在养老院孤寂的继父;因为受不了当铺的讥讽,动手打人,最后被判死刑的青年;为了养活孙子靠身体赚钱的阿嬷,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这些故事都很沉重,有些可以说是恐怖的。但是在吴念真笔下,读来真实,平静。他不会让你觉得不敢靠近,而是静静地告诉你这些就是生命的故事。陪你一起经历,让你温柔的感受,安静的思考生命之重之轻。
在书中最后一节,曾经做矿工得父亲们都是病痛缠身,矽肺病,咳嗽,哮喘,肌肉萎缩,氧气瓶需要随身带。有个儿子去医院看父亲,问父亲有没有什么想吃得,父亲得回答是,“可以现吃现死、现超生得东西!”。后来儿子带这群矿工父亲到顶楼,一一为他们点上烟。被年轻得护士发现,儿子用父亲们听不懂的英文喝护士说,“就让他们快乐一下吧。”父亲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走到生命尽头时,至少可以快乐一下吧。
关上这本书,我在想人生最好的结局是什么,最终我给自己的答案是,笑着走。我们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选择笑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