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青狮上人
忽然有马蹄声从横巷拐出，中年书生喜形于色，迈出两步又顷刻停住，身后众人也猜议纷纷：“这是辛上人？怎么光棍儿一个？”
鹿林仙问道：“心上人，他是谁的心上人？”只见一匹瘦马从远处行来，马上坐着一个胖大的僧人，离得尚远只看见一袭黑衣和一个光亮的头顶。
风去疾说道：“原来他们在等黑山派的人，怪不得如此兴师动众……苦、难、辛三上人是青支黑山的领袖，是仅次于黑山掌门的人物。”
鹿林仙道：“原来是三上人，我知道。黑山三王、三上人，他们谁的本事大，说了算？”
风去疾笑道：“金青两支，一个武功高一个用毒狠，谁更胜一筹——你见识过一个，再会会这个不就知道？”见鹿林仙脸色一变，又安慰她道：“天下毒技莫绝于青支黑山，你中的毒，在辛上人眼里就是小孩儿撒尿的把戏，根本不值一提。”
鹿林仙转忧为喜，挽起风去疾的手臂，说道：“反正都包在你身上，我缠着你，治不好就死在你跟前！”
说话间那僧人已经走进街口，他一路低头沉思，直到这时才猛然惊觉，脸上诧异之色一闪即逝，跳下马张臂大笑道：“哈哈！老秃子好大脸面，敢劳李掌门亲迎出来！”两眼滴溜溜在人群中乱滚，又道：“如此气派，这点儿薄礼他妈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伸手在马背上一拍，两个大包袱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宝贝。
风去疾说道：“原来咱们猜错了，这个中年书生才是李无往。”
鹿林仙道：“堂堂黑山辛上人竟是如此粗俗人物！”
只见李无往笑道：“法恕大和尚言重了，里边请！”当时便有门下弟子过来引路。法恕一愣，问道：“怎么，我请你不请？嘿嘿，原来这阵势不是给老秃子准备的。”
李无往道：“也是，也是。”眼睛却向长街打量。
法恕登时脸现怒色，旁边那倜傥之人笑道：“法恕僧，我也来接你，你不高兴么？”
法恕神色变幻，强笑道：“老秃子一时得宠眼都花了，诸葛星使风采逼人，更叫人不敢认，还以为是哪个高攀不上的大官儿，恕罪恕罪，该死该死！”左右手各在脸上击了一掌，“噼啪”作响颇为清脆。
风去疾大喜过望，说道：“原来是诸葛神察前辈！我怎么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鹿林仙问道：“他也是七星使？”
风去疾点一点头，说道：“诸葛前辈武功高见识广，虽是下四使，教中声望却高，下一任教主多半是他！”
听见诸葛神察说道：“你不远万里从闽州青犀寺赶来，可辛苦得很啊！”
法恕道：“除了给李掌门贺一贺，老秃子还想访一访朋友，诸葛星使眼皮高，自然瞧不上老秃子。”
忽然一阵欢呼，迎候众人顿时沸腾：“来了来了！这次该不会错！”“看，天下第一大派果然不凡！”“这气派……啧啧！咱们拍马也赶不上！”“哪个是辛上人？”
只见长街尽头走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蹄铃交脆。法恕怒道：“原来他妈的是等黑山派的秃驴！”
来者足有二三十骑，鞍韂鲜明，鞭镫晶灿，众人一见无不喝彩，离得近了又发一声惊呼。只见队首赫然是头巨兽，青鬃怒张，鼓如戟丛，竟是一头雄狮。狮背上趺坐着一个僧人，白面大耳，满面含春。
法恕见骑来的瘦马吓得四蹄战栗，顿时无名火起，一掌击在它身上，骂道：“瞎眼畜生！没见过秃驴么！别人没骨头，他妈的你怕什么！”
瘦马支持不住一下跪倒，咆哮一声挣扎起来，踢跳奔冲已然惊了。那青狮奋鬣张牙一声巨吼，黑山众骑骚然踌躇，霎时止步。青狮耸身探爪一下将瘦马攫住，巨齿森森咬在它胸口，瘦马喷了几下响鼻儿没了动静。
众人心中暗惊，猜到狮背上端坐的就是辛上人，见他结印微笑，稳如山岳，不禁又添了几分钦敬。
李无往紧跑几步，笑道：“辛上人亲烦玉趾，无往惶恐之至！”
法恕骂道：“哪来的野秃驴，害死我的千里马，叫你赔一头金牤牛！”身子跃在半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白光一闪向辛上人头顶便刺！
辛上人脸上微笑更盛，手结法印纹丝不动。身后众骑之中有两人飞出，左右夹攻，将法恕拦住。两人神形枯槁，俱都愁眉苦脸，手中各持着一柄鹫首青杖，与法恕战了个平手。
众人一见心生鄙夷：黑山派的功夫也不过如此！眼见三人团团战了十几个圈子，法恕渐渐占了上风，剑花翻飞，口中叫道：“老秃子今日以一敌二大战黑山……”话未说完，突然仰面摔倒，长剑也撒手而飞。
风去疾心中正赞许他倒有一番骨气，见此一变吃了一惊，暗想：“这是什么古怪？”鹿林仙小声说道：“你看那两个丧气鬼的兵器……”
只见两人杖首各有青雾萦绕，隐约如飞尘，不去细看难以察觉，原来是两柄毒杖。杖剑相击毒粉从鹫首散出，令法恕不知不觉中招。
两人哭丧着脸举杖就要击下，辛上人忽然喝道：“无伤、灵机，回来吧！”
李无往忙上前说道：“辛上人慈悲为怀，功德无量！今日看在不才贱辰的份上，不愿多害人命，实在叫人感激不尽。”又向那两人笑道：“久闻上人座下无机六居士之名，今日得见，实为万幸！”
众人见他说话周全，言辞婉转，皆知他是在替法恕求情，让辛上人解毒。有人赞道：“那僧人鲁莽无礼，李掌门还为他求情，真是仁义君子！”又有人道：“桃林派德名远播果非浪得虚名！”众人随声附和，桃林派弟子无不面露得色。
鹿林仙道：“六居士只来了两个。”风去疾问道：“你怎么知道？”鹿林仙道：“我数过了，队伍里再没有苦瓜脸。”
法恕忽然大叫一声醒转过来，霍然站起身子。众人见他脸色黑紫，头肿如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毒！不由自主掩鼻后退。
辛上人笑道：“你我知交，李掌门说出话来我哪敢不听！只是铁打的汉子好胜要强，说不定正要一显百折不摧的本色，胡乱救了反倒还要挨骂哩！”
无伤居士、灵机居士青杖交摆拦在法恕身前，只见他涕泪俱下，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口中支吾，只是舌头嘴巴一起肿胀，嘟噜噜不知说的什么。
风去疾一下泄气，心里暗笑，这人不过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辛上人微笑道：“呜呜咽咽叫人难懂，这样吧……”伸手接过一面青旗掷在法恕面前，“你若情愿解毒便执旗绕跑一圈，若是昂藏不屈的汉子就再掷还给我。”
法恕忙不迭拾旗快跑，青旗飘展，显出一座黝黑的山峰，在风中翻卷，叫人见之怵惕。
鹿林仙沉思道：“黑山三王身上有处文身好像也是这样，他掰断肋骨时我看见过，只是山中多了一只眼。”
风去疾道：“无眼青有眼金，你见的是不是这样？”用手一指，只见黑山众骑之中冲出一匹马来，背上金旗竖立，绘的也是黑色山峰，只是山中镂空，多了一只金光四射的眼睛。
有人叫道：“辛师兄，黑山可不只是你一家！”金旗突然从马背跃下，霎时追在法恕前面，围着街心眨眼绕了两圈。
众人见执旗之人身材矮小，遮在旗里看不见长相，各自心想：“原来金支也来了厉害人物！”
那人跑得兴起，大叫道：“不过瘾！我给你跑个大圈看看！”金旗猎猎，风卷如鞭，沿长街疾奔而去。
鹿林仙不禁叹道：“这人的功夫似是比黑山三王差不了许多！”
风去疾怒道：“跑到这里扬旗立威，视天下群雄如无物，太不把神星教放在眼里！”
鹿林仙也道：“虽是天下第一，未免也太强横了！”突然一阵紧张，急道：“你打不过他们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风去疾笑道：“埋我……”
法恕绕完一圈重又匍匐在地上，双手捧旗高举在头顶。无伤居士接在手里，正要缩臂收回，突然手腕一抖，青旗跌落在地上。
法恕惊恐不已，连连摆手。无伤居士一脚将他踹倒，转身向人群怒目而视。他手背剧痛，知道是中了暗器，是谁所发却瞧不出来，只是喝问道：“谁！”
众人对他鄙厌而惧，见有人捣乱心里都暗叫一声好，一个个冷眼旁观。鹿林仙见风去疾手中仍扣着一枚填路的石子，小声说道：“执金旗的矮子可不会这么废物！”
辛上人笑道：“旗子掉了捡起来就是，给他解药。”
无伤居士取出一粒药丸叫法恕咽下，接着快步退回。众人正疑惑间，只见法恕冷汗如雨，狂叫一声翻倒在地上，颠蹶挺踣状若疯魔，显然痛苦已极。
李无往眉头一皱，问道：“上人，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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