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凶手 修改版 04
李斯所在的地方，叫作栖霞湾滨海部落，位于西海岸的尽头。夏乐带着9527上了租来的汽车，设定好目的地后，便舒舒服服地往座椅上一靠，眼睛透过车窗看着车外的风景，听着音乐，任由汽车自己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一个多小时后，汽车驶入了一片稀疏的椰子林中，在一个站着保安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夏乐亮明身份后，便在他们的指引下，穿过一条绿荫如盖的车道，这才进入了度假酒店，在一个外表如一座巨大的茅草屋般的建筑前停了下来。立刻，一位半弯着腰的门童帮着拉开车门，一边好奇地看着9527，一边满脸笑容地将他们领进了建筑的大门。
尽管外表看起来原始而简陋，但建筑的内部，却是豪华而现代，各种各样的自助服务设施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分布在酒店大堂的动线上；一台台光鲜炫目、线条圆润的机器人，则在不停地忙碌着，有的在运送行李，有的在清洁卫生，还有的在休憩区的吧台里调制饮料……将大堂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后，夏乐找了一名服务人员，让他带着到了经理办公室。说明来意之后，经理登入安保系统一查，很快确定了李斯的位置——二十分钟之前，李斯乘坐一辆观光车去了海滩。于是，经理叫了一名保安陪着，亲自上阵，带领着夏乐和9527，上了一辆观光车直奔海滩。
海滩上人并不多，稀稀疏疏、三三两两的，或在海边散步，或在伞座下休息。而那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断的海浪声，仿佛是一首来自大自然的催眠曲，不但驱逐了沸腾的炎热，也放松了人们的心绪。第一次在真正的海边，听到这大海的声音，夏乐不禁心中陶然，恨不得立刻奔到浅滩上，与那不断冲刷着着沙岸的波澜嬉戏一番。然而，还没等他从那股无由而生的欣喜中回过神来，经理和保安已经发现李斯了，此时此刻，他正在一顶阳伞下的躺椅上，悠闲地看着大海，对于即将到来的夏乐等人，似乎毫无防备。
为了防止他逃走，夏乐让经理和保安分头行动，和自己组成一个三角形，一步步向李斯围去。9527则收起了脚轮，又从底部伸出一个几乎与身围相当的圆球，半陷在松软的沙地上滚动着前进，一步不拉地跟随在夏乐身边。
李斯觉察到了身边的动静，便直起了身子，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那听喝了一半的啤酒，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就是李斯？”夏乐在躺椅旁站住，厉声问道。同时，眼睛看了看对面不远处站着的经理和保安，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是我。”李斯答着，看了看夏乐，又一脸好奇地盯着9527看了半天，“警察？”
“你倒是有眼力，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警察找我还能为什么！”李斯说着，忽然冲保安招起了手，嘴里还大声喊道，“你们呆那儿干啥！还不给警官搬把椅子过来？”
“怎么着，你还把你自己当主人了？”夏乐厉声喝道，“起来跟我走！”
“我会跟你走的。”李斯却没有一丝的慌乱，“不过，今天还有回去的航班吗？”
“这个不劳你操心。”夏乐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只金属环，还没等李斯有所反应，便刷的一下，扣在了他的胳膊上，“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电箍，从现在起，只要你剧烈活动，它就会被自动激活，并发出足够的电流，让你的身体失去平衡。而且，我们还能主动对它远程激活。所以，不想摔跤的话，你最好老实点儿！”
“您可真逗，您看我像是要跑的样子吗？不瞒您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你们速度也太慢了，不会是昨天才发现尸体吧。”
夏乐没想到李斯会这么嚣张，言语间居然透着几分得意，这简直就是挑衅，不禁怒从中来。然而刚要发作，却见保安搬着一把沙滩椅走了过来，“嘭”的一声放在了他的身边。
“谁让你搬椅子过来的！”夏乐眼睛一瞪，一腔的怒气撒在了保安的身上。保安一愣，看了看李斯，又看了看夏乐，抖着声音说道：“经理让……让搬的……”
“嗯，”夏乐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李斯，眼珠一转，冲他喝道：“你！给我从椅子上下来，背朝大海面朝我蹲着！”说罢，眼看着他从椅子上起来，便又转头对保安说：“你把他的椅子搬走，不要让其他人靠近这边，明白了吗？”
“哎，明白。”保安答应了一声，搬起李斯刚刚坐过的椅子，急匆匆地离去了。
夏乐看他走远了，便在新搬来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俯身看了看蹲在他面前的李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了吗？”
李斯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夏乐，嘴咧了半咧：“明白了。”
“明白就好。”夏乐说着，扭头看了一眼9527，吩咐道：“我去趟厕所，你看着他，他只要动，你就激活电箍。”
“收-到。”9527一板一眼地应了一声。
夏乐听着，从椅子上站起身，便迈着悠闲的步伐，向海边走了过去。到了海边，他脱下鞋子，挽起裤腿，试探着走进浅滩，趟了会儿水，又在度假村的园子里逛了一圈，这才去了厕所，慢慢悠悠地走回了沙滩，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李斯，问道：“你和苏涛是什么关系？”
“我能站起来说吗？或者坐下来也行，蹲这么久，腿都木了！”李斯龇着牙咧着嘴，一张脸原本已经晒黑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你刚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明白吗？”
“我跟他一样，喜欢收藏玩偶。”李斯无奈，只得老实起来，“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他绝对是大神一级的，手里头有好多绝版很多年的极品。在这个领域，他可以说就是我的偶像。”
“既然你把他当偶像，为什么杀他？”
“唉！”李斯叹了口气，“我也没想这么做，这完全是个意外。当初要是不喝酒就好了……”
“胡扯！喝了酒就有理由杀人？！你别光想着给自己找借口，老实交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当时……警官，我能站起来吗？我蹲得脑子都转不动了。”
“蹲这么会儿就受不了啦？我告诉你，你越不老实，蹲的时候就越久，明白吗？”
“明白，明白。“李斯答应着，微微欠了欠屁股，“那天我带了一个玩偶去找他交换。到了他那儿，一开始聊得还是挺投机的，他给我看了他的好多藏品，我这才知道，他之前在‘偶域’展示给我们的那些，连他藏品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偶遇？”夏乐打断了他。
“‘偶域’是我们这些玩偶爱好者的虚拟社区。”
“你跟苏涛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嗯，”李斯点了点头，“偶域是悬浮之城唯一的玩偶社区，收藏玩偶的没有不混那里的。”
“接着刚才的说。”
“因为当时我们聊得比较投机，苏涛就留我跟他一起吃饭，说让我陪他喝一杯。说实话，除了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外，我几乎不认识什么人，更谈不上有什么朋友了。平时想要跟人交流或聊天，只能是在虚拟社区或游戏里。所以，苏涛这么一说，我就没推辞，在他家留了下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方橙，我算是她的铁杆儿粉丝，她出演的每一部片子我都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多遍，我还收藏了她所有的写真偶像。但没想到的是，苏涛竟然是元柳的粉丝，唉！”
“他是元柳的粉丝？”夏乐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品位也太差了吧！”
“说的就是呢。本来呢，我不想跟他争的，毕竟一个人品味的问题，再争也没办法。可哪知道他却越说越来劲，把橙橙编排得一无是处，这我还怎么能忍！唉—— ”李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来他看说不过我，居然就拿起菜盘子砸我……唉，要是我当时忍一忍就好了，但也没想到他身体那么脆弱，那么不禁打。”
“这就是全部过程？你因为这件事生气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居然因为这个杀人，你以为我会信？”
“不瞒您说，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我骗不了自己，更不能骗您。只能怪我当时的情绪过于激动了，这才失手打死了他。但确确实实是他先动的手。”
夏乐眼睛瞧着他，“你倒是时刻不忘为自己开脱，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自首呢？如果案情真是你说的这样，能在第一时间主动自首，法官是会考虑从宽处理的。”
“从宽处理？哼！”李斯冷笑了一声，“从宽又怎么样？我现在都快三十了，就算是给我从宽处理，等我出来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这人生还有什么奔头？还不如直接判我个死刑。要不，就让我一直在里头待到死。”
“所以你就既不自首，又不躲藏，而是找了这么个地方逍遥起来？”
“是啊，反正我这辈子已经算是完啦，干嘛不快活一天是一天呢？我是在悬浮之城出生的，从小就想来地面世界看看，看看真正的山、真正的海，吃一吃刚从树上摘下的水果，喝一喝从山泉里流出的水。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此生无憾了。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不是我希望的，但我也只好认命了。该怎么判我就判吧，不用给我从宽处理，用不着。”
夏乐听罢，站了起来，绕着李斯转了一圈，走到他跟前，低头俯视着他的脸，“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经过我手的杀人犯多了去了，但没有一个不怕死，不怕坐牢的。我看你也跟他们有没什么不同啊，怎么就这么想死，想坐牢呢？”
“我不是想，只是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您以为我不想逃走或躲起来？可现在的刑侦技术这么先进，我能逃得了、躲得开吗？”
“我看你现在的表现，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会情绪失控的人啊？”
李斯把脑袋一低，“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已经在您的手里了，而且也承认了苏涛是我杀的。您总不能让我无中生有地捏造出一个幕后凶手吧。”
“幕后凶手？呵呵。我可没说过这话。不过你说得对，抓到你，我的这次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回去之后，自然会有人做更详细调查，要是真有什么隐情，你也瞒不住。”
“是啊，哪能瞒得住呢？”李斯说着，居然抬起头，冲着夏乐笑了笑。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