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禾-四
当最后一点日光被吞没于远方的山林之中时，林离再次出现在了苏禾家的门口。
苏禾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应该是已经睡去了。
林离模模糊糊地叹了口气，走近柴房，推开门，正打算进去，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回过头，才发现苏禾屋子的门是虚掩的。
顿了片刻，他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苏禾也打开了房门。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啊——我跟朱三出去吃了一点……”
苏禾眼睛一瞪：“你吃过了？！”
林离本来想说些什么，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理所当然似的耸耸肩，点了点头。
苏禾眼中的光芒暗淡了片刻。
“再吃一点也是可以的~”林离边走边说，“好东西都被那胖子吃了——”
苏禾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正要说话，走进屋内的林离却问道：“好黑啊，不点灯吗？”
“买……买不起。”
林离看了她一眼，笑笑：“嘛，无所谓了，反正吃东西也不用看的那么清楚。”
苏禾从橱子里取出几盘菜，拿手指尖试了一下：“凉了……”
“没……”
林离话没说完，苏禾自顾自地走到厨房，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锅里，蹲在灶台前，用手摸索着什么。
林离走了过去，拿起灶台边的火折子，在苏禾眼前晃了晃：“在找这个吗？”
苏禾点点头，接过那根火折子，用嘴吹了几下，却不见火苗出现。
“你回来得太晚了，这东西都已经吹不着了。”
林离一把拿过火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淡淡的火星在漆黑一片的厨房里还算显眼，深吸一口气，吹了一下，火苗马上就燃烧起来。
林离得意地笑了笑，将火折子扔进灶眼里。
苏禾瞪着他；“你……”
“干嘛？”林离看着她，因为太黑了，并没有看清苏禾目瞪口呆的滑稽样子。
“我吹过了！”
“吹过什么啊？”
“就……就是那个火折子……”苏禾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开始吞吐起来。
“啊！是啊！好脏！我居然没想到！！！失策失策！！！”林离阴阳怪气地附和着，充满后悔的语气倒显得有些滑稽。
“你！”
“你什么你啊，快点添柴啊，那小东西过一会就灭了。”林离蹲在苏禾旁边，看着灶眼里微微的火光，催促着。
苏禾说不过，用火钳胡乱夹了一把干柴，塞进灶眼里。
“你干嘛啊？放这么大块的木头，会用吗？”
“不用你说！”苏禾一脸嫌弃地把之前的木头拨到一边，又添了一把干草进去，灶眼里的火终于开始明亮起来。
“恩……”林离看着灶眼里的火光，忽而坐了起来，对苏禾说道，“这里太脏了，让我也坐一会儿吧。”
说完看了一眼灶台后面唯一一把破旧的小木凳，也就是苏禾坐着的那把。
“不行，不坐着的话我不好添柴。”苏禾头也不回，一口回绝。
“我今天跟虎打的时候腿被弄伤了，你……”
苏禾听到这话，立即把头转了过来：“你没事吧？”
“老是这么蹲着的话说不定……”
苏禾站了起来，把木凳踢到林离脚下：“那你坐吧……”
林离却把木凳移了回去：“我骗你玩的——你坐吧。”
苏禾愣了片刻，瞪了他一眼：“无聊！”
林离打了个呵欠，看着灶台里的火焰，脸也被映得红红的。
“有些话想问问你。”
苏禾皱了皱眉：“什么？”
“你为什么对朱三态度那么差啊？”
“因为他烦人，无聊，多管闲事！”
林离瞥了苏禾一眼，笑道：“烦人，无聊，多管闲事。这样就该被讨厌吗？”
“是啊！”
林离点点头：“那你也怪讨人厌的。”
“你！”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还有啊，之前来的那个人是谁？”
“？”苏禾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现在，不是正要吃他的剩饭剩菜吗？”
苏禾瞪大了眼睛：“你……你看见了？”
林离耸耸肩膀，算是默认。
“我现在做的……都是重新……不是……不是吃剩下的……”苏禾辩解着，却低下头，“我本来是想让你们认识认识的……”
“这样吗？”林离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不告诉你哦~”林离边说边走出去，很快就没影了。
苏禾看着灶眼里的火焰，不知何故，神情中浮现出淡淡的悲伤，眼角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发亮。
热好饭菜，苏禾借着灶眼里火焰的余光，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抄进盘子里，摆在灶台上。
然而离灶台稍远的地方，早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想把盘子端到桌子上，也许一不小心就洒了。
而林离却还没有回来。
叹了口气，不自觉咕哝起来：“早知道直接去睡觉就好了。”
这般想着，厨房门口，微微的绿光闪烁起来。
那团幽绿的光芒，虽不强烈，但在这黑夜之中，却显得格外明亮，甚至，有几分别致的漂亮。
林离的影子闪进厨房里，手上拿着一根树枝，挑着个布囊，光，就是从那布囊中发出的。
“嘿嘿，出去抓了些萤火虫，我聪明吧？”林离晃了晃手上的树枝，光芒也随之舞动着。
苏禾又惊又喜，盯着那布囊：“这么多？”
“不然呢？这些小东西呆得很，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在天上一动不动的。”林离将树枝递给苏禾，苏禾欣喜地接过，看着布囊里微微的绿光。
“稍微动了一下又饿了，就在这里吃完好了。”林离拿着碗筷，站在灶台前吃了起来。
苏禾在一旁把玩着布囊，绿光灵动，却有暗淡下去的趋势。
“吃饱了！”林离对着灶台作了个揖，回过头，苏禾还在盯着布囊。
她看着林离，道：“我们把这些萤火虫放出去吧！”
“随你咯，本来就是给你的。”
苏禾拿着树枝走到门外，林离也跟着走了过去。
在院子中央，苏禾小心地打开布囊。
布囊里的萤火虫很快就飞了出来，微微的绿光从少女手中溢出，缓缓向四周漫开，很快就充满了院子的大半个角落。
苏禾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盯着那些绿光，不由得呆住了。
“如果有蜡烛的话，也就不用抓这些小东西了。虽然，这样也挺好的。”
听到林离的话，苏禾回过头，问：“蜡烛是什么啊？”
“和油灯差不多吧，不过也是只有达官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了。”
“你见过吗？”
“当然见过咯~比蜡烛更稀罕的东西我也见过不少哦~”
苏禾的眼中出现了羡慕的神色：“我也想看看……”
“有空带你出去看看呗~”林离笑笑，“在这个镇子、这片树林之外……”
镇子之外吗——
苏禾突然沉默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地上，几点微弱的绿光，苟延残喘着。
那是将死的萤火虫，在呻吟。
苏禾蹲了下去，看着那几只虫子，有些伤感起来。
“怎么？不想离开这个镇子吗？”林离走到她身边，试探性地问道。
苏禾摇摇头：“也不是……”
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林离叹了口气，笑笑：“不出镇子的话，也是可以的。”
苏禾一愣，回过头看着他。
林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轻轻抚摸着：“这个……可是我打算行将就木时拿出去卖钱养老的。”
苏禾不由得笑了起来：“行将就木？”
林离也笑了：“对啊，人总会老嘛。”
说完，打开那个匣子，绿光，闪烁起来。
那是一颗，闪着独特光芒的夜明珠。
苏禾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瞪大了眼睛：“这……这个是？”
“破珠子而已——送给你咯！”
“不是要到行将就木的时候养老的嘛？”苏禾拿他之前的话开起了玩笑。
“养老的方法有很多嘛！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你先收着吧~以后你惹我不开心了我再拿回来就是了。”
苏禾小心翼翼地接过夜明珠，欣喜万分。
伴随着飞舞的流萤，苏禾回到房里。
“你要不要……也进来？”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呢。”林离看了她一眼，狡黠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走进柴房，“快点回去睡吧。”
看着他关上门，苏禾也没有再说什么，少女的脸，消失在黑夜里。
当院子里所有的光芒都散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柴房里，林离看着窗外的月亮，喃喃起来：
“伥吗？和你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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