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憧憬中的高一之 寒假归来
转眼到了寒假。
这个寒假，麦芽糖过的很不好，第一次出远门打工的姐姐因为假期太少，路程又远，走的时间又短，就没有回家过年，她的父母很难过，儿行千里母担忧，麦芽糖的母亲年三十晚上一夜没睡，初一早上穿上大女儿邮寄过来的新衣服，就倒了杯酒，一个人坐在桌边默默地喝酒，边喝边流泪，麦芽糖很少看到母亲喝酒，也很少看到母亲流泪，她知道母亲太思念姐姐了，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她也很难过。
以往每年过年这天，她都会和姐姐一起去看舞狮大会，因为一年只有一次，所以村里的这个舞狮大会特别隆重，提前两三个月负责表演的人们就把农活放在一边开始着手准备了，有踩着高跷的，有扮演小丑的，有穿着彩衣的，还有用油彩涂着脸的，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舞狮的，他们敲锣打鼓，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经过，每头狮子有两个人合作表演，一人舞头，一人舞尾，每到一户人家门口，在锣鼓音乐的助兴下，两只大狮子就像真的狮子一样，做站、走、跑、跳、滚、睡、抖毛等动作，形态逼真，甚至还可以展示“耍长凳”、“梅花桩”、“跳桩”、“隔桩跳”、“亮搬造型”、“360度拧弯”、“独立单桩跳”、“前空翻二级下桩”、“后空翻下桩”等高难度技巧，每到初一这天，村里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早早的吃好早饭，兜里揣好馍馍或者大饼，就等着锣鼓声响起，都像出笼的小鸟似的奔了出去，狮子走到哪，他们就走到哪，直等到傍晚舞狮结束了，他们才恋恋不舍的散了回家。
今年麦芽糖也没有心情去看舞狮大会了，在家里陪着父亲母亲，麦芽糖的父母这一天也没有出门，呆在家里不停的给大女儿打电话，麦芽糖数了数，只是吃饭了没有吃了啥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小时内他们就问了不下十次，心里一万个不放心，父母对孩子的爱，远比孩子对父母的爱，要深的多，而且是很多很多。
这个冬天，麦芽糖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农民都是靠天吃饭，麦芽糖的父母种了一大棚冬椒，冬椒长得很好，眼看着可以采摘卖了，谁想，突然之间刮起了一场凛冽的大风，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大棚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冬椒一经寒风就会被冻烂掉，麦芽糖的父母只好连夜把冬椒连根拔了，但是因为风雪交加，运不出来，只好就地堆上，只一会儿工夫，他们的双手已经被冻得无法弯曲，耳朵鼻子更是完全失去了知觉，麦芽糖的父亲对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如果不是孩子上学要花钱，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虽然全力抢救，冬椒还是被冻坏了一大半。
麦芽糖的父亲也被冻得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麦芽糖的妈妈经常和她说：“妈妈省吃俭用，只希望你能好好读书，我风里来雨里去，淌过水走过泥，什么苦都吃过，但是不希望你长大像我一样苦。”
寒假结束后，孟云带来了一个消息，她和王辰互相见父母了，孟云的父母很喜欢王辰，王辰的父母也很喜欢孟云，两家还约好，高中毕业后，就给他们订婚。
朱俊峯的行为却越来越奇怪，上课总是一个人发呆，甚至连老师都发现了，有时候老师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叫了几遍都听不见，上课时还把凳子推到一边，蹲马步立在课桌旁，甚至，课间操的时候，正做着广播操呢，她突然把脚上的鞋子踢到一边，光着脚跳起来……小曼孟云他们和朱俊峯聊了很多次，想知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是每次俊峯都说自己好着，让大家不用担心，也是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她在练“FLG”。
后来朱俊峯都很少说话了，整天忙着背经文、打坐。
王艳是宿舍里年龄最大的女孩子，听说出去打工过一两年，又回来重新上的高一，她有个男朋友，在镇上的一个板材厂上班，有时候会来学校找她，也许是有过社会阅历，王艳是宿舍里学习最认真的女孩子，自习结束宿舍熄灯同学们都睡下后，她还要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听她自己说，她从没有在十一点之前睡过觉。
新的一学期，麦芽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张伟，有事没事总会坐到王艳身边，而且有时候张伟会让麦芽糖帮忙传纸条，录音机，笔记本之类的给王艳，王艳也经常让麦芽糖传东西给张伟，张伟的家离麦芽糖家很近，这个家伙除了打架还没看出来有其他爱好，麦芽糖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和一个女生走的这么近。
张伟的父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的父亲是父辈中的老大，因为家里穷，父母又去世的早，所以张伟的父亲十几岁就撑起了一个家，一手把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张伟的叔叔带大，张伟的叔叔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好不容易在哥哥的帮助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当上了村里小学的教书先生，可他有一个毛病，就是懒，而且是真懒，懒到什么程度呢，油瓶倒了也不会扶起来，吃完饭脏碗都不能用手往桌子里推推，脏衣服脱了后随手一扔都不能放到盆里，更过分的是，还经常打老婆，而且每次都朝死里打，以前的乡下女人，感觉离婚是件很丢人很没面子的事情，宁愿死也不会去离婚，所以，张伟的婶子在一次吵架后，一怒之下，喝农药死了，留下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张伟的父亲最难过，当初为了弟弟，耽误了娶媳妇，后来年级大了，家里又穷，只好找了个哑巴，可如今弟弟家里又出这样的事情，还撇下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他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发，好在哑巴人很善良，把那两个没娘的孩子接了过来，所以，张伟从小是和叔叔家的两个弟弟一起长大的。
因为父亲要打工赚钱养三个孩子，母亲又不能说话，张伟从小没人管，所以性格特别野，打架斗殴，无所不干，一向让老师头疼不已,这家伙个子不高，但是身子很灵活，打架下手特别狠，总是把对方打的头破血流，不熟悉的同学们见到他都要绕行，不过和他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虽然油嘴滑舌，虽然脾气暴躁，虽然长着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但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有几次上学放学的路上，麦芽糖都看到他帮路边的老爷爷老奶奶拎东西，帮捡破烂的推上坡的车子。
张建国竟然也主动找麦芽糖说话了，并且送给麦芽糖一个水晶苹果，说是寒假去县城玩了，看到商场有这么漂亮的东西，就买回来了。
教室里有几个位子还空着，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每学期开学的时候，都会有几个同学弃学外出打工了，有的是自己不想读了，有的是父母不让读了，在农村，很多父母的思想还停留在读书无用论，上学不如早点出去赚钱养家。
按照惯例，开学第一节课都是班会，但是同学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李老师，却等来了马景涛老师，马老师是高二的语文老师，他说李老师病了，需要休息一个月，所以语文课暂时由他来代，呀，对了，忘记交代了，李健是教语文的，人虽长得不高，也不怎么说话，但是脾气却不小，总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口头禅就是：“难道你是猪吗？”久而久之，同学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猪头李，猪头李怕老婆是出了名的，他的老婆在镇上的初中部图书馆工作，听闻当初是他的学生，当然，只是听闻，有同学在镇上看到了猪头李和老婆买菜，说是猪头李老婆比他还要高一点，看着也是凶巴巴的，当然后来我们也知道了，原来这次李老师病了，并不是真的病了，而是被老婆打伤了。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怎么还有这么凶的老婆，不要也罢，不过，看过不问西东这部电影的人都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而依赖表象来评价一件事或者判定一个人，都是有失偏颇的。
马老师代课，其实大家都很开心，一来马老师非常帅，还总是笑呵呵的，二来他风趣幽默，课讲得更是生动，他最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良禽择木而栖”。所以，每次他讲课讲到忘情处，开始摇头晃脑作自我陶醉状的时候，同学们总会学着他的口气一起接到：“良禽择木而息”。
英语课也新换了个老师，上学期的英语老师跳槽去县城的中学了，新英语老师也姓马，叫马忠，是学校的副校长，据说已经不从事教书工作好多年，也许为了摸清同学们的英语水平，第一节英语课之前，马老师搞了小测验，都高一下学期了，竟然有四张试卷上没写名字，马老师很光火，试卷发下去后，让四个没有试卷的同学站到黑板前面，麦芽糖也在这四人之列，而且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女生，他们整整在黑板前站了一节课，其实这次英语测验麦芽糖考得并不差，89分，最高分91分，下课后马老师打趣道：
“王晓晴，你这是洒酒醉带笑，英雄不留名啊”
麦芽糖囧的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就这样，麦芽糖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被马老师记住了。
祸不单行，麦芽糖生病了，其实本是一个小毛病，就是一天清晨麦芽糖睁开眼睛准备起床的时候，感觉右眼接触到光线后一阵刺痛，麦芽糖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谁还没有个小痛小痒啊，况且农村的孩子也皮实，一般小毛病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到了中午，麦芽糖发现眼睛都很难睁开了，哪怕看到弱弱的光，眼睛都会钻心的痛。
眼睛无法睁开，就无法看书，无法看书，就会耽误学习，而耽误学习就是大事情了，麦芽糖只好请假回家了，回到家后，妈妈带着她看了好几个医院，找了很多医生，眼药水也用了好几瓶，可是眼病就是不见任何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
麦芽糖的母亲四处打听，终于从一个经常走街窜巷的小生意人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三四十里路外的地方有个很灵验的老婆婆，看好过很多疑难杂症，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声名远播。也许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是孩子的时间实在耽搁不起，麦芽糖的母亲不顾路途遥远，打听到消息的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带着麦芽糖找过去了。
老婆婆的家很难找，麦芽糖的母亲带着麦芽糖七拐八绕的到处摸索，见到人就打听，将近中午，才摸到老婆婆家，老婆婆看起来有八九十岁了，慈眉善目，说话声音轻声细语，她先在麦芽糖的眼睛上揉了揉摸了摸，又吹了吹，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着听不懂的语言，麦芽糖的眼睛自己都不敢碰，一碰就痛，可是老奶奶碰到麦芽糖的眼睛时，麦芽糖却不觉得痛。
老奶奶重复了几次动作后，对麦芽糖的母亲说：“她是童子投胎命。”
麦芽糖的母亲嘴巴张的老大，呆住了，表示不懂。
老奶奶继续解释说，“童子就是道观或者寺庙的童子（女），犯了错误，受罚到人家，凡是童子投胎命，命运都比较坎坷 …….”
balabala一大堆麦芽糖听不懂的言语，最后, 老奶奶顿了下，说道：
“还不能结婚！”
“不能结婚？”麦芽糖妈妈楞了下，急着问，“这是为啥呢？”
好吧，这是多么愁女儿嫁不出去的妈妈啊，麦芽糖心里无奈的想。
老奶奶继续说道,” 不过也是有解决的办法的”，说着，老奶奶凑近麦芽糖母亲的耳朵，耳语了一番。
说来也奇怪，麦芽糖的眼睛被老奶奶吹吹摸摸之后，回到家没多久，竟然能睁开了，也不刺痛了，麦芽糖的母亲特别开心，说是挑了个好日子，要去感谢老奶奶，可不巧的是那天大雪纷飞，积雪很快就没过行人的小腿，冷彻骨髓，但是麦芽糖母亲还是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把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都带着去了。
不计一切对孩子的爱，是动物的本能，人类更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