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蛤蟆也发糖

文倩推门进来，林大头一眼就看见了，使劲挥手。她收起雨伞，双目巡视了一番小店，向他走来。晚了三十分钟，而已。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说，“出门磨蹭了一会。”

林大头笑着摆摆手，请她坐下，默默递上菜单。

“一杯卡布奇诺。”她匆匆看了一眼菜单，然后轻轻放在桌面。

林大头左手拿起菜单，右手指着"卡布奇诺“，伸出两个指头，服务员也不说话，笑了一笑，收起菜单，就去了。

“环境不错。”她在找话说，“你常来吗？”

林大头点头。笑着。又点头。

“你比照片好看啊。”她似乎很满意，至少不失望。

林大头腼腆一笑，摸了一下额头，虽然没有汗。

“哟，一个大男人，还害羞呢。”她还在努力着。

林大头笑吟吟看着她，抿了抿嘴。

“芝芝姐一直夸你呢，说你幽默，阳光，大气。”芝芝姐和她是同事。

林大头嘴里嘟囔着，两手掌心向上，指着她，同时竖起大拇指，顿了顿，表示——我对你也很满意。

他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芝芝姐没说过啊。芝芝姐是不是瞒着我？果然媒人都是只说好的，不说坏的。文倩心里怪着芝芝姐，也为她辩解：她不说，你自己也没问啊。如果多嘴问一句：他没什么重大缺陷吧？这林大头也真是大头，加微信两天，聊得也不少，但从没说过他是哑巴。应该语音一下的，太大意了。他们这是合谋欺骗。现在来都来了，也别多想了，好好喝咖啡，不要撕破脸。回去再悄无声息的拉黑。哼。

咖啡来了。林大头小小啜了一口，烫，吐了两下舌头。

“你平时……你周末……”文倩不习惯那种沉默，有压力，不自觉想提起话题，又醒悟他不会说话，只能打住了。

林大头憋不住嘻嘻笑了。他说：“咖啡不错吧？”

“好啊，你居然敢阴我。我找芝芝姐告状去。”文倩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搬出芝芝姐来挽回点颜面。

“请你原谅我。等你等得有点急嘛。我不是故意的。你进门的时候，我就想，要不要给你一个惊喜。”

“差点吓跑了。”

虚惊一场。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好快乐。文倩笑点很低很低，林大头讲什么，她都能笑得合不上嘴。"我这条老腰啊，累得……“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那种相见恨晚是溢于言表的。他们的笑声有点大。隔着两桌远，有个光头男，似乎不大高兴，老瞧着这边。

“大头，那个光头佬盯着我们，看得我心里发毛，怪怪的。”文倩压低了声音，使了一个眼色。

“他一定是没见过您这样的美女，色眯眯的，不行，我要他向您鞠躬道歉。”

“啊，别惹事。咱们是良民百姓。”

“不行，一定要让他道歉。”

林大头说话间就站起来，不顾文倩阻拦，快步走到光头佬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光头佬跟着林大头回来，在文倩跟前站住，然后鞠了三个躬。文倩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回应才好。光头佬走向大门，匆匆离开了。

总觉得怪怪的。

林大头坐定，又滔滔不绝。说什么生活要有新鲜感啊，要有创造啊，要怀着开放的心态，抱着不妨一试的好奇心，好好享受生活。文倩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点头如捣蒜，好久没这么快活，只觉得心中舒畅，似乎某一块被点燃了。

“刚才怎么回事？”文倩还是忍不住。

“哈哈，刚才那是我朋友，光头佬，演技比我好吧。”

他们的感情发展很快。

一天，林大头邀请她来家里吃晚饭。林大头下厨，照着菜谱，炖了花生猪脚汤，再整一碟啤酒鸭，生煎黄花鱼。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晚饭后，居然下雨了，越下越大。天意啊。文倩在厨房洗碗，笨手笨脚的。林冲靠着厨房门口，抱着肩膀，笑道：“天意不可违，雨这么大，今晚就别走了。”

“不行，我家里有只猫，等我回去喂呢。”

“你什么时候养了猫，没听你说过啊。”

“刚刚养的。”

林大头说不过，有点沮丧，回客厅玩手机。

文倩洗好碗出来，林大头也不抬头。

“傻瓜，哪有猫。我自己都伺候不好呢。”

“你要留下来吗？”

“嗯。”

又一天。林大头觉得时机到了。叫上光头佬，还有几个高中同学，在花城广场搞盛大的求婚仪式。他们点了33支蜡烛，摆成心型，和前来驱赶的保安求情，准备好摄像。林大头带着文倩在花城汇吃了晚餐，出来散步，来到早已经布置好的场景，就像老套的剧情一样，突然跪下：你愿意嫁给我吗？

大家都等着，光头佬，同学们，热心群众，保安们，都等着。

文倩眼泛泪花，下了决心，说：不——愿——意——

大家都傻眼了，还有这一出！

——才怪呢——

林大头：CUT!再来一遍。

林大头：你愿意嫁给我吗？

文倩：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