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素琴

2019-07-05  本文已影响0人  雨润天泽

      素琴,姓钟,自幼丧母,随父长大。

        初识其名不觉有什么大雅,后学了刘禹锡的《陋室铭》后,才知其意,“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素琴,原意是不加任何修饰的琴。后想素琴老父,乡村一穷汉在给素琴起名的时候肯定不知有此深意,更不会知道刘禹锡的《陋室铭》,但每每呼喊其名的时候,常常映幻出一袭白衣古装女子在竹林深处,听风抚琴……

        素琴比我大十岁左右,因两家居住比较近,按村里辈分我还得喊她姑呢?她时常会带我一起玩耍。每当我喊她素琴时,她会正色训斥我,喊姑。

        夏天,蝉声不绝,聒噪中让人烦躁不安。夏雨不期而至,蝉声不鸣,树木叶绿枝青。雨刚有所停歇,村人便准时出动,端盆提桶去挖爬叉(知了前身,有叫爬叉,我们这方圆十里都叫老顾龙)。

        素琴也在其中,她找爬叉洞可是一个好手,眼睛锐利异常,一个针眼大的小土洞也逃不过。看到爬叉洞,她把小手指甲往洞里一插,小指往上一钩,爬叉洞最上面的那层薄土就翻了上来,洞里的爬叉就显露无疑。素琴再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爬叉的前腿,慢慢往外一拉,一只带着泥土腥气的爬叉就出来了。

        我常跟在她身后找爬叉洞,眼力不好,即使真的找到了,笨手笨脚的把爬叉拉出来也是头身两分了。

        一个雨后,素琴能捉到好多爬叉。她不像别人回家洗净晾干,支上油锅或炸或焙解馋,而是一只五分钱卖给饭店补贴家用。从饭店出来,拿着不多的钱,素琴俊秀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孩童般的蹦跳着回家了。

        那年村里庙会结束,村后土台上搭的戏台也拆除完毕。班主一声令下,载着戏班大小角色的汽车荡着尘土消失在村头,一同消失的还有素琴……

        事后听村人传出的闲话是,素琴和戏班的一个唱武生的后生私奔了。令村人和素琴父亲不解的是,戏班总共来村里三天,素琴是如何和那个唱戏后生联络上的。(原话是如何勾搭上的)

        素琴随后生穿省过市,最后到了山东的某个小山村。或许没有见过大山的她对那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再或许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总之她给她父亲老钟写信的时候,信头写的是一切安好……

        老钟看完信,默默放在油灯上烧了。地址都没有去记。这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有着铁一样的心肠。

        老钟开始沉默,笔直的腰身由弯变驼。在一次夕阳西下里,他突地吟咏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时,又陷入无限的沉默里,小而昏黄的眼睛里已没有神采。

        素琴回来了,在离家十年之后再次回来了,坐在自家院子里,拘谨中透着不安,枯瘦的双手揉搓着,低眉细语应付着村人的问询。在素琴身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贪婪且急迫的吞咽着饼干,眼神里怯怯地。

        素琴口音都变了。被山风吹拂的脸庞上堆满了雀斑和细纹。再也看不到昔日捉爬叉时的灵性了。

        半月后,素琴扛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和食物,或许还有或多或少的钱,踏上回家的路。坐在从村里往车站的公交车上,素琴哭的像个泪人。老钟没有出门送,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几年以后,老钟弥留之际,素琴并没有回来。亲戚和本家儿的并不知道素琴的地址。老钟躺在床上,倒着粗气,已不能言语,只是喉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床榻边的本家人都知道他想再见见素琴,只能流着泪哄他说,琴在路上呢,一会儿就到了……

        老钟死了,据说是死不瞑目。安静的孤独的葬在村头的那片荒地上。那片荒地非常开阔,可以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再也没有见过素琴,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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