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萝与夕阳红（三线生活回忆之23）

我提到的莺萝与夕阳红，也许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知道是两种什么东西，甚至可能还有相当一部分朋友不知道它们是两种植物。但是我如果换一种通俗的说法：五角星花与洗澡花（或者夜饭花），相信绝大多数对花有那么一点儿了解的朋友们眼前会立刻浮现出这两种花婀娜的身姿吧！

这两种花简直就是我童年时生活地区的区花！在化工厂的小花坛里、职工家属区自建的竹篱芭间、鸡鸭棚旁、院墙内外，甚至是田头露天粪缸旁！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如同三线厂职工和他们的孩子们一样，在任何艰苦而恶劣的环境下茁壮成长。

两种花多在夏季开放，同样是小小的、鲜红的。不同的是五角星花盛开于清晨时分，充分沐泽晨光和凌晨时分悄悄降临的甘露，娇小而鲜艳欲滴，它那如鸟儿羽毛般俊秀的叶子柔情万分地缠绕在竹枝、细绳或者电线努力向上攀升，翠绿得令人惊叹！就在这一片翠绿中，一夜之间就盛放了星星点点的五角形的小花朵，数也数不清。

在那个对解放军充满无限崇敬和向往的年代，它那鲜红而又极似解放军头顶五角星徽章形状的小花朵儿令孩子们对这种花充满了神奇的遐想！如果你仔细听的话，你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盛开时的声音，就像是一支军号在奏响。不错，五角星花的外形也像极了一支小小的军号，每天早晨它们准时朝着金色的太阳吹响了一曲又一曲的冲锋号。

至于洗澡花，也有人叫它夜饭花，顾名思义，它们通常是人们在傍晚洗澡时或者吃晚饭时盛开的。它的叶子不是藤状的，而是低矮宽肥的，它开出的也是极其鲜艳的花朵，只不过个头略大过五角星花，而且边角处呈现一种近乎圆形的五瓣形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一种特殊造型的五角星花。

在白天多数时候花朵缩成一团显得萎糜不振的，但是盛夏的傍晚，当你从河边游泳回家或饭后散步时，你会突然发现它们正悄然怒放，一朵一朵，就像是苍茫的暮色中燃烧着的小小的火苗。

与五角星花所不同的是这种火苗的颜色呈现出一种玫瑰红色！它的花籽充足，小而黑且布有网状细纹，像极了一枚小小的地雷，因此幼时的我和小伙伴们曾自做主张地叫它“地雷花”。

物质匮乏并不能阻挡人们对精神生活的向往，即使是深居山沟里的三线厂职工，他们也有热爱养草种花的精神追求。许多职工和家属们门前屋后也种了许多其它的花草，计有凤仙花、太阳花、宝石花、吉庆果、仙人掌、海棠花、含羞草……但我始终觉得这两种颜色娇艳欲滴的小花才是最美的！它们无须人们专门照料，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一个绽放在清晨，一个盛开在黄昏，晨夕相对，相映成趣。它们鲜艳如火，朝气蓬勃姿态，简直就是那个时代人们精神面貌的写照。

离开山沟以后，这两种花我几乎再没有见到过，或许这两种花太过普通了吧？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似乎不喜欢种植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花花草草，他们更倾向于培育娇贵而难以侍候的茶花、兰花或者其它的一些什么花。有一天我从城市的边缘经过，无意中瞥见一幢墙上写着“拆”字的破败的居民楼窗口的那只破脸盆上，生长着一棵极力向上攀爬的藤类植物，从它羽毛形绿叶上我很快判断出它就是莺萝，果不其然，再仔细一看，在这株植物的顶端，赫然开放着一朵红色的五角星形小花，那正是我很久都没有再看见过的五角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