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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女与小孩

2022-01-01  本文已影响0人  神经漫游者_Kirito

一条贴满代孕广告的街道上,身着灰色貂皮大衣,腿着黑色丝袜,脚着一双红色高跟鞋的浓妆女郎形色匆匆。女郎的丝袜上挂着几处泥点,但并无大碍,这里的人只会将其作为“区域特色”。

这里是第九街区,是一群“无脚鸟”的短暂栖息地。

“吃了吗?YANG?”

女郎名为Filiz,但我给她起了另一个名字叫“琪”。在我的印象中,带有这个字的女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更加热情开放。刚才琪用中式问候向我打招呼。除了这句以外,这位拥有欧罗巴血统的土耳其女人的中文词汇量只剩下另一句——“我操”。然而这个“操”字的发音却是第一声,听起来就像是一位中国女孩在追星曹操,并亲切地称其为“我操”。

“好像等会又要下雨。”我用了英式的招呼进行回应,谁在乎呢,反正这里的人一直都在低空飞行。

“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会有……冲动吗?”琪脱下了她的大衣,里面穿的是露肩的黑色齐臀皮衣,腰线那还特意做了处理,但几乎看不到一丝赘肉,可以说她的身材比例极好。

“能不能笑一下?”我抿了一口温热的黄酒问道。琪先是轻轻哼了一声,但还是配合着我露出了小小的虎牙,摆出了一个至少有9分的微笑,如果满分是10分的话。

这该死的笑容!我心里暗想。琪拥有这样的面孔搭配这样的身材,如果能再用可爱的语气多说几句日语,中国的客人一定会买烂她的账。我承认我不止一次那样想过,尽管我从没有开口和她提过这个建议。

“Oh我醉了,我没想到今天的黄酒竟然兑了伏特加。”我假装醉倒在桌上,我知道她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

“待会结束后,我希望能喝到一杯恰到好处的酒,同时还要有一个恰到好处的人……在等我。”琪说完后便走进了化妆间。

我作为酒吧的小股东,经常会收到这样的讯号。这些脱衣舞女郎天真地想象着我的财富,只可惜我的股东身份是爷爷的遗产,这里面还包括我父亲在外面欠着的一大笔外债。我从来没有点过这些女郎们,毕竟从财富的角度来看,她们应该点我才对。

黄酒的暖意已经遍布全身,时间还早,我决定先出去走走。

第九街区有很多隐秘的小道,小道里你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是一个取材的好地方。好吧,你可能不知道,我除了在酒吧游手好闲以外,偶尔还会拍一些新闻素材,如果这些素材卖不了好价格,我就只能将其加工成文章,看看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折现。

我绕了一圈,几乎逛遍整个街区。但一个半小时的“付出”竟然毫无收获。或许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或许今天风太大,大家又改回到室内交易。

我的自我安慰常会用到海明威笔下的那位老人,虽然84天没钓到鱼,但他也没有因此而饿死,最后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激励我,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精神永存。

“先生,哦不,尊敬的大人,请问您能不能给我一些吃的?”刚才思考的过于深入,我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跟着一个小流浪汉。或许在我出来之前刚下过一场雨,他的头发因为油和水而结成一坨一坨的,棕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只没翻到食物的野猫。

“很抱歉小鬼,我不够尊敬,也不是大人,我自己也在找食物呢。”说完后,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幸好钱包还在。

“等等,您这边有什么工作吗?其实我也学过很多,没准能帮上忙。”小流浪汉继续问道。

哈哈,工作。他找我这个没工作的人要工作,也是个出门不看黄历的人。

“小鬼,你会什么?拖地洗碗之类的我可不需要。”

“我会写代码,编程,还会一点3D建模和产品设计,还有……还有打毛衣算吗?”

“小鬼,骗我可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大人您带我去您家吧,我有了电脑就能证明给您看。”

说实话我有些心动了,我想的是如果真像他所说的,这些技能只要放在网上接接单,挣得都会比我多。同时我家里的确也没有什么值得偷走的东西,这笔买卖看起来很划算。

“你是哪里人?”

“海地。但我有1/8的中国血统,我能听出来您也有一些中国口音。”他在补充最后半句的时候,不由地把音量调低,似乎这是一次没有十足把握的豪赌。如果没有猜对,他可能又得想今晚在哪过夜的事。

“你叫什么?”

“辛迪!”他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人活着总会经历一些意外。比如你是股东但没有钱,比如你没有伴侣但有小孩。

我打算先带辛迪回家洗洗,考核的事情放到第二天再说。当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卷发和一件不合身的衬衣出现时,我突然对人类幼崽有了新的见解。

对了,有一件事可以提前验证。

“你会打毛衣对吧?”

辛迪点了点头。于是我将前任留下的毛线及工具摆在他的面前。

“把这件毛衣改成一条女式围巾吧。”正好最近降温风大,送一条围巾给琪,没准她会开心地帮我把晚上的酒钱一起结了,“对了,要在三小时以内完成。”我补充道。

时间来到凌晨1点,烟雾、灯光和肉体的喧闹即将进入尾声。我叫的黄酒已经温热了半个小时。琪终于带着她的香汗来到吧台前。

“不好意思,今天有一位中国的客人比较嗨,他多给了一些钱。”琪已经穿上了大衣,看来这次她打算小酌几杯就回去休息,并没有更加长远的打算。

“多挣一点,挺好的。”看吧,中国人果然很吃她的外在。

琪喝下一口黄酒,随后注意到坐在我身旁的混血小孩。我注意到她的身体像是经过一道微电流般产生了一丝颤抖。

“匿的……嗨子?”琪竟然用一口蹩脚的中文和我沟通,这是她在我面前展示的第三句中文。

“说来话长,这件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聊。”我给琪继续斟上黄酒。

“谢谢。今晚有收获吗,大作家?”琪对着我问,但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聚焦到我的身上。

“本来是一无所获,直到你过来。”

“您嘴可真甜。我也得学学你的话,Oh,今夜的黄酒度数可真高。”

“琪,有没有人说你身上有一种东方韵味的美?”自打我知道她今晚被中国客人盯上了之后,那个原本不想让她被更多人注意的秘密,便失去了藏的意义。

“哦?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琪的双手交叉,手背抵住下巴,她在说的过程中上肢抵住台面,悄无声息地向我靠近。

“你下次可以试试旗袍。”

琪用气音浅笑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在想什么……哦。”话语里的“哦”不是英文,而是特别改成了日语发音“ね”,也就是中文的“呐”。

看来是我想多了,她对男人的研究怎么会低于我呢?为了缓解我内心的尴尬,我得先换一个话题。

“说起来,这间酒吧的黄酒还是从我爷爷那引进的。”

“啊我第一次听说,怪不得你这么喜欢喝黄酒呢。”

“当年维克多先生在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中国,他在浙江绍兴碰到了我爷爷,并喝到了当时他亲手酿的黄酒,很是喜欢。几年后他到这里开了自己的酒吧,同时把不常见的黄酒也加到了他的酒柜之中。”

事实上我在这间酒吧的股东身份也是这么来的。当年维克多想要爷爷的黄酒配方,没想爷爷直接给他了。但在当时,维克多身上的钱只够开一家酒吧,他找遍全身实在无以为报,于是他写了一张字据,说是要从自己接下来要开的酒吧中,拿8%的股份作为配方的报答。没想到几十年后这份字据竟然还能生效。

“中国啊,真是一个神秘而陌生的国度。”琪低语道。

“不过你知道吗,虽然维克多先生全世界开了几十家家酒吧,生意都很好,但是他好像没有子女。他和他夫人似乎也没这个打算。”

“他不喜欢小孩。”

“什么?”

“噢,我是听客人说的,说是维克多夫人她似乎有不孕不育。”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也是,不然这么大的家业不至于连接手的人都没有。不过这么看来,维克多先生的确是非常爱他的夫人,即便如此他也没想着从别人那再要一个孩子。没孩子这事要是放在中国,这可算是最大的不孝。”

接下来我对着琪侃侃而谈。我们从中国的孝道,聊到了中国的诗歌,最后又聊到了中国的酒。但昏暗的酒吧环境让我无法注意到她的神情,直到我发现桌上的酒已有十五分钟没动。

“对了,我带了礼物给你。”我得赶紧找个机会收尾,以免琪会对我感到厌烦。我将礼盒递给琪。这个礼盒是我特意从家里翻找到的,围巾正好可以放进里面,恰到好处。

“哇哦,你可真好。我能打开来看看吗?”

“请便。”

琪解开绑在礼盒上的绸带,从里面取出一条红色围巾,仔细地端详起来。几秒的时间似乎有些漫长,我一直在等待她的评语,透过围巾连接处的缝隙,我能看到琪也有一双棕色的眼睛。之后我又通过眼睛想到了辛迪。的确两个小时让一个小孩改一条围巾,时间是有些赶了。

“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琪终于表态了。

“你喜欢就好。虽然我平时可能不太靠谱,但我必须和你说一下,这条围巾是这位孩子打给你的。”我把辛迪的连人带座椅一起拖到了我和琪之间。

“谢谢你,孩子。你能告诉我,这种毛线的打法是谁教你的吗?”琪突然问道。

“好像是外婆,也可能是妈妈……那时候我太小,记不清了。”辛迪答道。

“你外婆呢,她还好吗?”

“她送我去孤儿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有人告诉我,说这里可以找到……妈妈。”辛迪的眼眶已经湿润。可抽泣的声音却来自对面。

此时的我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没有缓过神来。十秒钟后,我终于意识到这个小孩没有说谎的那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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