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第七节 -- 过去年代 2
2023-02-26 本文已影响0人
安在诚
爱的姜汤
落水之后，便是三天的高烧，这三天里，张尔冬一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喂她吃饭，给她倒水，麦家庄的村民也开始说着闲言碎语，他则当作听不到，继续对她照顾，他就是想照顾她。
某些时候，他发现那是种本能，与生俱来的东西，倩月从小在城市生活，环境优越，但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好过，在她还是个穿连衣裙的小姑娘时，大人们便开始慌里慌张，甚至连照顾她的时间都没有，发烧的时候，她做的事极为简单，吃药，睡觉，他有时候觉着那个谎言是真的，她是被大人们残留的同情心捡来的，那些孤独而残酷的城市回忆，像只无形幽灵一直跟随着她，现在更强烈了。
“来，毛巾，照样敷上，再喝一碗姜汤，刚熬的，趁热喝。”
“尔冬，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没有回应，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这种频率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美妙的事情即将发生，他把热姜汤舀了一匙，吹了吹，憨憨地笑着，送到她的苍白嘴唇旁，
“来，喝。”
那笑容让她感觉命运并非完全是悲惨的，现在温柔的爱情微光包围着她隐隐跳动的心脏，姜汤缓缓地顺着她的喉咙落到她空空的胃袋里。
“谢谢，真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流出，从来她都是坚强的，可是在此时，她的眼睛终于开始卸下所有的防备，那些由孤独形成的围城开始轰然倒塌，终于，她无法控制洪水般的内在感情，一下子抱住了眼前这个大黑熊般的身影，那么紧，好像随时怕他会逃跑似的，他用他宽大厚重的手再次抱住了她，那段前几日发生的事故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不过却是温暖的，恐惧也好，黑暗也好，统统被爱情微光驱散了，
“唉，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她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深情而虚弱地望着我，那一刻，我吻了她。”张叔的眼睛本是一双普通的男人的眼睛，但在那一刻开始露出彩虹般美丽的亮光，他激动地喝下了整杯啤酒，好像吻阿月阿姨这件事就发生在五秒之前，他普通至极的男人眼睛中开始流下晶莹剔透的液体，那一刻，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张叔的泪水，还是那个虚弱而火热的阿月阿姨的泪水乘着已经过去的泛黄岁月穿越而来。我也狠狠地喝下了整杯啤酒，为他们的彻底式爱情，为那滴穿越而来的美丽眼泪。
一九八四年，他们结婚，她并没有告知她的父母，因为他们是典型的大人，是说一不二的成功企业家，即使生命即将终结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们觉着婚姻必须要门当户对这样破旧陈腐的观念。她十八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决定将她许配给一个叫做徐东升的家伙，据说，他是徐氏集团的少爷，徐氏集团在那个城市有着巨大的经济实力，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有种被物化的绝望感，她经常想，在父母眼里，女儿只是一种身份而已，她是有价值的，她的价值就是她是活着的，不可替代的生意筹码。
而现在，她终于不用在乎那个徐东升是谁，在这里，在麦家庄，在这个贫穷而偏僻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张尔冬的男人愿意为她死，愿意照顾她，而所谓结婚，不就是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吗？她或许也可以和那个根本不认识结婚，但她知道，那样的婚姻只会带给他更强烈的孤独。
尔冬还有一个旁人不知的绝技，那就是拉面，那是他在兰州跟一个祖上三代都是做拉面的学的，除了倩月同他的父母，旁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一项秘密技艺，秘密技艺的秘密在于它只对特别的人行之有效，他煮面，她吃面，日子呀，就那样慢慢悠悠地过着，只是在一九八四年春节的时候，倩月看着这个被白雪所覆盖的麦家庄，想起了她在城市的父母，这里虽然安定，但总不是自己真正熟悉的地方，奇怪极了，曾有一段时间，自己甚至诅咒那个地方，然而现在，竟然萌发了一种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焦急心情。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漫天飞雪发着呆，尔冬则呆呆地望着看雪的她，过了许久，她转向他的时候，看到他低了头，她扑哧一声笑了，他仍旧像只笨熊一样挠挠后脑勺，忙起了手中的活计。
一碗面 一世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