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光 现实世界（26）
图片来自网络
一月二十七日，最后一门英语模拟考试结束。为期半个月的寒假即将开始，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次的模拟考试让我全面意识到自己对高考的恐惧。考场上，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我无法正常思考判断，我无法什么都不想泰然做题，我的心始终在跳，我的手颤抖不停，大脑不听使唤几近停滞，身体变得僵硬冷汗淋漓，更糟糕的是幻觉的频频来袭，我觉得自己就坐在第一次高考的位置，脑海中不断出现各个科目的不堪成绩。
我是真的怕了那场被定义为能够改变命运的考试。控制不住地害怕。一想到距离高考就剩五个月，只剩五个月了，我更是慌了手脚。害怕，绝望，无助交替朝我发起进攻，把我逼得濒临放弃。
这样毫无预兆的状态在模拟考试期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到这些，妈妈似乎比我更加担心，更加焦虑，但她除了跟我交谈，准备我喜爱的饭菜，保持室内安静，什么也做不了。她不知该如何对待这样的我，她不了解“病因”，无法“对症下药”，我也不太了解自己，无法自我拯救。模拟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我无意识地说了声想要回家的话，妈妈立马拿起手机给远在圣井的爸爸打电话。当晚爸爸就开着汽车把我和妈妈连同那些与高考有关的复习书本、资料接回了家，我们在圣井真正的家。
这是我之前只敢偶尔想想却不曾说出口的心事，因为补习前爸爸就说过我的这一年是属于西泽，属于高考的，我必须和圣井断绝来往，以免分心，影响了高考成绩。一向懦弱的我怎么有勇气违逆他呢，我只能一直无条件遵循。但这次，爸爸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赶来西泽接我回圣井。看来，即将高考的我确实把他们两吓坏了。看来，我真的出了点问题。
那么，能够回到圣井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想到模拟考试那天的状况，一想到所剩不多的时间，我就紧张，我就会机械地坐在书桌旁拼命翻书、做题，疯了似的，可是大脑却始终一片空白。我根本不能好好看书，好好做题，我只是在有限的时间内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表面工作，日日夜夜，分分秒秒。
不安在心中定居，如影随形。
我开始整天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不想说话，不肯出门，没有食欲。我开始胡思乱想，时而想象自己最终取得非常优异的成绩，被名牌院校录取，从此过着轻松、自由、美好的生活；时而想象自己穿有一袭碎花长裙，安静地躺在盛满白色泡沫的浴缸中，左手腕上有刺目液体一滴一滴滑落下坠，那将是我一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从此世界彻底静止，没有了喧闹；时而想象某颗星球脱离轨道撞向地球，地球瞬间崩溃、消失，人类毁于一旦，世界末日终于到来……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不公平，没有征询我的意见，没有传授我任何抵抗能力，就直接把我扔到了地球，让我走已被安排的人生。
这，不公平。
“咚”，“咚”，“咚”
“宝贝啊，给妈妈开开门！”
当我又在想象着类似世界末日的片段时，妈妈的声音把我还未成形的世界末日打破。
起身，开门。
妈妈端着一盘水果站在面前。
“看一天的书了，吃点苹果休息下。”
一瓣切好的苹果送入口内。
妈妈温柔地摸摸我额头，说道：“回来了也不去见见原先的同学，和他们出去玩玩？”
连我最好的朋友沈彤、楚楚都不再关心我了，我曾经的圣井，还会有我的朋友吗？
我摇头。“我还是想看书，时间不多了。”
妈妈叹气。“好吧，好吧，那我这就出去，不打扰你了，记得吃点苹果。”
我点头。卧室门再次关上。我又开始幻想。
凉起了个大早，穿上唯一的白布裙，披散黑色直发，素颜走出家门，她的心情看上去非常好。
凉买回了很多菜。中午时分凉家中的那张木桌上摆满了丰盛午餐。陆子夜准时到来，黑色风衣，宽松长牛仔裤，白色长靴，还有发着银光的耳钉。
……
门前。
“你来了！”白裙女子笑脸相迎，温柔，不失娇羞。
“来了。今天，怎么会主动找我？”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道，走进屋去，看见满桌的菜，嘴角上斜，“这么丰盛！”
“特意为你准备的，夜。”
“哦？”
白裙女子用食指堵住男人的唇。“嘘……今天你是属于我的。”
“有意思！”男人魅邪一笑，将女子搂入怀中，亲吻。
餐桌上。
“亲爱的，我做的菜好吃吗？”女子为男人夹菜。
男人张大嘴，满意地接住女子喂的菜。“恩，好吃，好吃！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凉的手艺！真是了得啊！”
女子微笑。“好吃就多吃些！”
“好，多吃，一定多吃！”男人饮口酒，继续吃菜。
木床上。
一男一女褪去衣物。
“你爱我吗？”女子问。
“爱！爱！”男人答。
“你撒谎！男人都爱撒谎！”女子娇声说道，并在男人的胸前狠狠咬出一排齿印，激起了男人更加强烈的情 欲。
一番云雨过后，女子安静地偎依在男人怀中。
“夜，我想有个家，你能给我吗？”
“……”
未等男人回答，女子突然紧张地堵住男人的嘴。“不要回答，不要告诉我答案！”
橱柜前。
女子打开橱柜，拿出两个玻璃酒杯，分别斟满红色液体。
女子拿着两酒杯，妖娆地走至床上男人身旁。
“给，我们再来一杯。”
男人接过酒杯，魅邪一笑。“干杯！”。
女子微笑地看着男人将杯中酒全部饮尽，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板上。
男人虚弱地倒在地上，呻吟。“我的头……好……好晕。”
女子伏地，温柔亲吻男人额头。“亲爱的，你不是也想有一个家吗，我今天就给你，别害怕，别害怕，我们马上就会有家了，属于我们两，哦不，是我们三的家，永远都不会破裂的家……”
一把利刀直插入男人胸膛。
男人挣脱女子，握住胸口的刀把，满脸痛苦。“为……为什……么？”
男人双眼一闭，没有了声息。
“因为你刚刚的犹豫，你若不犹豫结果应该不会是这样吧，哼！”女子抱起地上的男人，柔情抚摸，亲吻，“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只是想有个家，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怕你会拒绝我，我怕你会抛弃我和孩子，而我不想走和那个疯女人一样的路，我不想，不想。夜，告诉你哟，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家吗，我给你，我给你一个永远都不会破裂的家，你等等我，我和孩子马上就来陪你，我们一家马上就要团聚了，多好！”
阳台。
夜晚，凉把母亲牵到阳台。
“你知道这辈子我最痛恨的人是谁吗，就是你这个疯女人！你！”
凉突然失控地掐向母亲的脖颈。“哟，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很痛苦呢？哈哈哈哈，我就是要你痛苦，你痛苦我才能快乐，你这个贱-女-人！”
苍白的月色下，原本沾满鲜血的刀子直挺挺的插入疯狂挣扎反抗女人的胸膛，又被快速抽出，血液喷洒中一只如月苍白的手向刀口缓缓伸入。
“哼，红色？”凉瞪大双眼，欣赏着手中还在跳动的心脏，满脸陶醉。
古井。
夜色下，白衣女子抱着怀中沉睡的男人纵身一跃。
巨大的声响，井口水花四溅。
“暖城……暖城……暖城……”
“啊……！”我惊恐大叫。
“宝贝怎么了，快开门！快给爸爸妈妈开门！”
我狠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痛的感觉。原来是梦。
吃力站起身，开门。敲门声总算停止。
门外的爸爸妈妈焦急万分。“哎哟，宝贝，这怎么弄得全身是汗？”
我摸摸额头，果真是汗。“哦，刚刚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爸爸摇摇头，扶着我向床的方向缓缓走去。“宝贝呀，看书也不能这样看。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啊，乖，听话，我们现在好好睡个觉，养足精神再学习，行不行？”
听到睡觉，我立马想到刚才那个恐怖的梦境，连忙摇头。“不，我不要睡觉，那个梦太可怕了，我不要睡觉！”
“好，好，好，我们不睡觉，我们出去走走总行吧？”
我点头，和爸爸妈妈一起下楼，散步。
行走在石子小道上，一连串的幻想总会如期而至，我想象着自己是条蓝色的小鱼，游荡在绿油油的海藻中央，海水清澈，无波无澜。这时，公园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水擦着叶片拂过脸颊，亲吻肌肤，给人以浮起来的感觉，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丝毫压力的存在。我好像真的是一条鱼，游荡在海中央，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宝贝，宝贝，快到亭子里来躲躲雨别弄感冒了。”
妈妈用爸爸的外套将我紧紧罩住，把我拉进了一个亭子，我和雨水被分离开，胸口有些生闷，难以呼吸。
“妈妈，我想淋淋雨，让我淋淋雨吧！”
“不准！淋感冒了怎么办？就要高考了还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没点分寸。”这段时间以来，这句话似乎是爸爸说的语气最重的一句，他的决绝表情，他的严肃脸色，让我完全不敢出声，不敢说不。
站在干燥的亭子内看外界飘洒的细雨，我觉得自己正变得虚弱。
我是一条鱼怎么能离开赖以生存的水？
好想回到雨中，随意畅游，无所顾忌。
一小时后，我和爸爸妈妈三人准时回去，我又走进了自己紧闭的房间，独自一人，复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