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哭了:出走半生,归来已不再少年
朴树唱尽的生命与自由,是所有人得不到又无比渴望的人生。不论是少年的他、大叔的他、老去的他,他的诚恳没变,他的纯粹没变,只用自己的方式爱这个世界。我们身上不想被磨灭、却无奈被夺走的理想,他依旧攥得紧:忠于自我、理想主义、总被这个世界缴械,又想天真地负隅抵抗。
朴树哭了。
在节目《大事发声》的直播现场,朴树演唱李叔同的《送别》,他没能完成这个表演。
虽然极力控制,可唱到“声声离笛催”,朴树还是泣不成声。
最后,他双手用力握紧的麦克风突然尖叫一秒,仿佛是忍不住代替他哭出了声。
人们纷纷感慨,朴树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初音却觉得失落,他哪里还是少年啊。
少年人唱《送别》,只有干净的嗓音,和相信彼此会再见的眼睛。
可朴树唱的是:你爱的和爱你的,终有一天会离你远去。留下的不过是妄想,放不下的,你也不得不放。
少年不会哭,唯有经历了人生的欢喜离别,唱这歌,才会哭。
那个写遍了青春思愁的朴树,已经44岁了,毫无遮掩地坦诚了自己的苍老,终于承认,没有人可以不用长大。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1999年,朴树26岁,带着一张名叫《我去2000年》的专辑,横空出世。
1999年,朴树26岁,在高晓松的处女作《那年花开》里,和周迅饰演一对情侣。
那年专辑卖了30万张,爱情故事也从戏里蔓延到戏外。
朴树曾说,若能写出《送别》这样的歌,死而无憾。
其实,他99年就写出来了。
屏幕上的《那年花开》慢慢黑下去,片尾曲慢慢亮起来,是朴树的声音。
那片笑声 / 让我想起 / 我的那些花儿。
《那些花儿》是少年朴树,在专辑里收录的最柔软的歌曲。而间奏中清朗的笑声,是周迅的笑声。
他没想过,“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后来成了所有8090后的送别之歌。
他没想过,“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更是一语成谶,提前写好了这一段爱情故事的结局。
朴树和周迅是两个精灵。
后来高晓松回忆起朴树和周迅:
深夜两三点钟,两人打开冰箱,突然达成了一致,说孤独是三角形的。然后打电话把晓松邀出来,探讨这个结论。
2000年的周迅接受采访,大多时候是李少红在一边写好答案,她再慢慢念出来。
2000年的朴树被强迫着上春晚,彩排的前一天逃跑,经纪人疯了也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高晓松说他们是最诗意的人。
不参与世上的琐碎事,敏感纯净,仿佛只生活在云端,靠着戏和歌与人间牵连。
失去的我曾拥有多幸运
在你最美丽时 竟让我遇见你
可惜两只精灵只适合在云端深爱,却不合适在烟火中行走。
要在这世上活着,庸俗不可避免,可我不愿看着你一点点变得简陋。
2000年,文艺片新星周迅接了一部都市连续剧《开心就好》,2000年,在红红火火的春晚舞台上,人们看到了一身颓败的朴树。
他开始学着迎合,他也无奈地接受,自己与周迅的诗意原来无法一辈子。
于是他们做了一个最诗意的决定:我们分开很久,只当朋友。
那时的朴树在歌里唱:我活得不耐烦,但是我不想死。
对庸俗世间的叛逆、妥协、错过,这是朴树的第一次长大。
2003年,朴树写出了近十几年里内地最棒的专辑——《生如夏花》
他在《来不及》里唱着怀念:真快啊,我的夏天,像浮云般飘散,说着她再也不回来。
他在《colorful days》里唱着不甘:当你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间想要去很远,和你去看繁华世界
一首一首,全是少年的最好的青春和爱,还有英雄梦想。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可后来他就消失了。
他努力过,却还是没学会如何在娱乐圈从容。
高强度的宣传活动让人抑郁,在综艺上扮成加勒比海盗唱蓝精灵让人厌恶。
2015年的朴树写起彼时的自己:
边抗拒边享受着它给予我的恩惠。钱,名声。一度沾沾自喜,而且颇有些年迷失其中,无力自拔。直到老天爷收走了赋予我的所有的才华和热情。
他说,生活就像炼狱一样,特别难熬。
他说自己病了,虽然医生检查一切正常,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朴树被这个圈子裹挟着,抑郁愈加严重。
幸好吴晓敏在这个时候到来。
他们之间的故事甚至普通到不适合放在朴树身上。
在聚会上与他相遇,一方动情,一方木讷。
在朴树焦虑时为他疗伤,一方轻声宽慰,一方开始柔软。
这是吴晓敏写下的,在朴树抑郁时的陪伴:
亲手下厨褒汤给他喝,他却不肯动一口。我陪着他在房间里呆了三十多个小时,水米未沾,心力憔悴,我几次险些晕倒。终于,小朴盛了碗汤放到我的面前,自己也拿起了餐勺。
他终于从抑郁中出走,一半缘于对音乐的热爱,另一半缘于对这个姑娘的疼惜。
一个是敏感忧郁的音乐少年,一个是活泼爱闹的傻姑娘。
他经常会在电话里给她唱歌,她亲切地喊他小朴,朴树竟然觉得这个俗套的称呼,好有诗意。
2005年,朴树32岁,决心消失在娱乐圈,和吴晓敏低调成婚。
再后来的采访中他说:
我从32岁开始那一年,真的就变成另一个人了,而且我现在远看着这个人变得越来越成熟。虽然挺痛苦,但是我觉得有点想享受一下不一样的生活。
对自我底色的固执、怀疑、接纳,这是朴树的第二次长大。
他们可以一周不出门,就在家待着。要出门就自己骑着小破电驴,一路晃晃悠悠怡然自得。
朴树至今还用着诺基亚,没有房产,住的别墅是在北京郊区租的。他指着身后漂亮的房子说,买下这个房子,是我唯一的幻想。
后来鲁豫问过:“我问你此生挚爱,你会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朴树毫不犹豫:“哦,我想到的还是我媳妇儿。”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他们相互依偎,过着配不上朴树名气的生活,那也是神仙眷侣的生活。
我曾经失落失望 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 才是唯一的答案
2014年7月16日,消失了整整十年的朴树,再次出现。
他发布了为韩寒电影写下的新歌《平凡之路》。
唱的只有两个字:经历。
是朴树的经历,是韩寒的经历,同时也是所有人的经历。
奇妙的是,12小时之后,周迅发布和男友高圣远结婚的消息。
时隔10年,他终于勇敢唱出了自己的全部经历,而曾经的那些花儿,也终于穿上了婚纱。他们过着自己的平凡,依旧是彼此最珍贵的旧友。
这也许是场没有预约的巧合,我倒宁愿理解成:这是一次隔空送去的大礼,只为经历过你的年少,迷恋过你的笑。
《那些花儿》是少年的朴树,用最直白的孩子气,唱着“你走吧,去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吧"
《平凡之路》是成长的朴树,用最平静的嗓音,唱着"你走吧,不要害怕寒冷和孤独,一切都不过是沉淀人生的经历”
我想起韩寒写下的:
我怀念某年,空气自由新鲜,远山和炊烟,狗和田野,我沉睡一夏天。
时间让少年们成了了大叔。
无论是韩寒还是朴树,那些曾桀骜不驯、口出狂言的年轻人,纹路攀爬着上了眼角,瘦削脸庞变得或圆润或干瘪,平坦小腹变得突起或松弛。
而朴树全然接受这些衰老,甚至毫不掩藏着袒露,他与岁月长河的和解,与自己的和解。
不只是那一首《送别》,在几天前的演唱会上,朴树唱《我爱你,再见》时,戛然而止,仰着头崩溃大哭。
他的哭泣不是少年式的悲伤,而是经历过的释怀。
在台下几万歌迷的欢呼声中,在面对自己的镜头前,朴树就像个赤诚的孩子,释放自己的情绪,任凭泪水倾盆而下。
正如前不久在某个综艺节目上,主持人问朴树为什么会来?朴树真挚无比地回答:我这阵子真的挺需要钱的。
他不再年少,可不论是面对回忆的泪水,还是面对现状的诚恳,敢于如此坦荡,依旧是他骨子里的少年勇气。
对物是人非的直面、放下、和解,这是朴树的第三次长大。
曾经听你唱「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如今听你唱「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你是白云苍狗的过去,你是岁月静好的如今,你是时间在这世界上走过的印记。
数不清的流年
似是而非的脸
把你的故事对我讲
为什么还是那么喜欢朴树?
朴树唱尽的生命与自由,是所有人得不到又无比渴望的人生。
不论是少年的他、大叔的他、老去的他,他的诚恳没变,他的纯粹没变,只用自己的方式爱这个世界。
我们身上不想被磨灭、却无奈被夺走的理想,他依旧攥得紧:
忠于自我、理想主义、总被这个世界缴械,又想天真地负隅抵抗。
我承认了,朴树不再年轻了。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一生年少?然而所有的少年,在无数的送别和无数的经历中,终将不可避免地衰老。
可我也希望,朴树永远不会变老。
因为听他歌的我们都在长大,我们愿意说他少年,是期待着赤诚半生的朴树,可以“替我们永远年轻下去”。